第775节
听到这里,周世忠闭上眼睛,考虑了一番局势,沉默了许久之后,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去报主将罢。”
现在的征南军主将,已经不是周世忠了。
虽然几十年经营下来,征南军依旧是周家,或者说是周大将军在实控,但是从朝廷的角度来看,主将更易,那么南朝军队北上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周世忠来做决定了。
同时,他也不需要再负主要责任。
此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已经把责任给推了出去,推到了图远身上。
于是乎,传信兵又匆匆赶到了另一处大营,向图远汇报了南边的情况,图大将军听到消息之后,先是大皱眉头,一边伸手接过详细的奏报,一边问道:“大概多少人,有个数么?”
“从南陈淮安府北上的,人数有一两万人,从怀远北上的,怕也过万了。”
听到这句话,图远微微松了口气。
满打满算,加在一起也就是三万人。
这个数目的兵力,虽然绝对算不上少了,但是还不足以威胁已经近二十万人的征南军,更不太可能改变徐州的局势。
看了一遍详细的情报之后,图大将军自言自语道。
“一路攻宿迁,一路攻海州……”
他看了一眼徐州城的方向,若有所思:“那姓沈的还真实诚,说今日增兵,便今日增兵了,只是……”
“算上徐州城里的人手,南朝军队加在一起也就七万多人……”
“沈七真的自信到,七万多人,能够正面击败我近二十万征南军?”
想到这里,图远皱了皱眉头。
“也太自信了一些。”
独自嘀咕了一会之后,图大将军大步走出大营,翻身上马,奔到西门外了齐军大营,见到了周世忠。
周世忠看到图远,立刻抱拳行礼:“图将军。”
图远看了一眼周世忠,叹了口气道:“周兄,南人北上的消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罢。”
周世忠刚想矢口否认,抬头就看到了图远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之后,周大将军露出了微笑,开口道:“与图将军前后脚得知。”
“周将军觉得,应该怎么应对?”
“南人不多,即便被他们占了宿迁和海州,这两座城都不大,等我大军拿下徐州之后,可以从容取回来。”
图远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可是这样,就太不好看了。”
周世忠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的确,要是咱们近二十万大军,被不到十万南人弄得丢城失地,就太不好看了。”
“可是一旦分兵出去,就很难再围住徐州了……”
他看向图远,默默的说到:“如果徐州城里的淮安军,不再受困于徐州,如今将要入秋,马上粮食成熟,到时候他们缺粮就可以出城寻粮,寻到了粮食之后再缩回去,那么夺回徐州,就遥遥无期了……”
图将军一屁股坐了下来,缓缓说道:“道理我都懂,但是城池不能再丢了,不然陛下那里,你我都不能交代。”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
图大将军从腰里取出一个酒袋,仰头喝了口酒之后,吐出一口酒气:“清野罢。”
周世忠瞪大了眼睛,随即低声道:“自古以来,还未有听闻攻城一方清野的……”
图远笑了笑,开口道:“那再放一段时间也可以,不过徐州城附近二三十里的庄稼,在成熟之前半个月,或者烧掉,或者收掉,不然城里的沈七半夜偷偷出来抢了去,那就麻烦了。”
周世忠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图远看向周世忠,开口道:“淮安的南朝军队攻海州去了,海州也是州城,不好丢了,周将军去一趟?”
周世忠默默低头:“属下遵命。”
图远看了一眼南边。
“至于宿迁……”
“且派人过去,看一看情况罢。”
……
燕都,修德殿。
修德殿,是永平帝的寝殿。
此时这座大殿里,药味已经浓到有些刺鼻了。
寝殿里,七八个太医围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其中,一两个太医说话已经有些磕磕巴巴,显然害怕到了极处。
大太监刘乙,就默默跪在皇帝陛下床前,时不时他也会站起来,去问问太医具体的情况。
时间来到了半夜。
守了好几天的刘太监,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跪在皇帝床前,打着瞌睡。
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刘乙……”
刘太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床上,连忙偎了上去,颤声道:“皇上,您醒了……”
永平帝脸色苍白,几乎看不见血色了:“给朕拿点水来……”
刘乙慌忙点头,赶紧给老皇帝取了水过来,又把皇帝扶了起来,伺候他喝水。
一碗水喝下去之后,永平帝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他咳嗽了两声,然后重新躺在了床上,用手揉着胀痛的脑袋,问道:“朕……睡了多久?”
刘乙泪眼娑婆,低声道:“皇上,三天了……”
永平帝闭上眼睛,思考了一番,问道:“这三天,老三都在做什么?”
“岐王殿下至诚至孝,这三天时间,一直跪在修德殿外,几乎水米未进……”
永平帝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问道:“老四呢?还不踏实么?”
刘乙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卫王殿下,三天前也在殿外跪了一天,不过第二天便离开了……”
“忙得很……”
永平帝再一次闭上眼睛。
“朕……知道了。”
攻守易形了!
修德殿里,皇帝陛下勉强坐了起来,喝了碗稀粥之后,就再无胃口,一个人默默坐在龙椅上。
此时,他已经比半年前,瘦了近二十斤。
大太监刘乙,端了一碗汤药从外面走进来,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帝座上的佝偻身影,不觉眼睛一酸,险些哭出声音来。
今年是永平三十四年。
这位在位三十多年的北齐皇帝,终究是老了。
他抹了抹眼泪,把药端了过去,低声道:“皇上,这是奉御们开的方子,熬了两个时辰了,您进了罢……”
永平帝抬头看了一眼刘乙,然后伸手端过这碗浓到发黑,苦到极致的汤药,毫不犹豫的一点点喝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的求生意志非常顽强。
因为现在的大齐,可以说是一地鸡毛,很多事情需要他这个皇帝去处理。
喝完了这碗药之后,永平帝用手帕擦了擦嘴,看向刘乙:“太医怎么说?”
皇帝声音沙哑:“朕还有多少时日?”
刘乙眼睛一红,低着头说道:“回皇上,太医说您如果调养得当,再以药石医治,尚有一年之寿……”
永平帝闻言怔了怔,随即自嘲一笑:“那如果调理不得当呢?”
刘乙跪在地上,泣道:“太医说,您的身子是风中烛,雨里灯……”
永平帝沉默不语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随时都有可能蹬腿,说不定这一次闭眼,下一次就睁不开了。
这位老皇帝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去传岐王进来见朕。”
“是。”
片刻之后,在外面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