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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了荒废的石板,他进入石像般静默不动的状态。他用这种方式,在魂灵上修复世界的错误。就像金乌被天狗食尽后重生,他也在心里把犯错的自己杀掉,埋葬,从尘土中长出一个新的,就像只崭新的日晷,再无任何过失。

良久,他终于像醒过来一样,鼻息吹动长髯,眼里能看见别人。他说:“这还是短期。长远呢?大局呢?”

王吉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与天子争权,多一分,少一分,永远都在变化。可还有没有更高一层的做法,能彻底扭转局面?要是走出了更重大的一步,后果又该如何面对?

他脸色凝重地回答:“大局之事,还是要问龚遂。”

“他人呢?”

“龚大人遇到了一点麻烦。”王吉说,“入宫以来,皇上第一次派人召见了他。”

作者的话

雷克斯

作者

2023-11-29

补充一些文中出现的官职介绍。 少府:掌管皇室私钱,包括皇家资源的收入支出,另外很重要的太监部门比如黄门、掖庭令,也属于少府。 大司农:管帝国财政,比如盐铁、税收。 卫尉:掌管宫廷军队,也称为“南军”,包括宫门卫队,未央宫、长乐宫卫队,所以会有整体的“卫尉”一职,也有专门的未央卫尉、长乐卫尉。李广就曾经从未央卫尉擢升为卫尉。 中尉:中尉掌管都城守备军队,也即“北军”,这是具有对外征战能力的大军。但汉武帝时,中央中尉更名为“执金吾”,军权缩减,北军就不再由执金吾一人统辖。同时,诸侯国里的中尉还叫中尉,王吉就是这个职位。 大司马:霍光大司马大将军,大司马相当于太尉,所以北军应在他统领下。

熊型玉石嵌饰(阴篇下)

——公元前74年 · 元平元年—— 刘贺拖着一条腿跳下车,又朝龚遂伸出手。 龚遂正忙着用手掌安抚悸动的肠胃,满眼金星,差点没看见天子御手。等终于看清了,也不肯扶。这是因为他已经从内心里投向大将军的阵营,他反反复复跟自己说这一点,所以皇上就是皇上,不是那小王爷。 他撑着前轼,自己翻滚下车。 刘贺了解他的性子,看着他一骨碌下地,不由自主地往前倒,才又伸手扶了扶。这下龚遂没能拦住,感觉被一双手撑着,戳在地上,已经溢到喉头的酸水慢慢倒流回肚子,才总算没有犯下污君大罪。 龚遂久违地近看了看刘贺:额上冒了点汗珠,脸色红润,眉目清爽,这兴奋的样子,和过去十余年里在昌邑国无数次看见的模样没什么区别。在昌邑王国,刘贺是排得上号的驭车好手,没几个将士能追得上他,再加上身份,那就是独步天下。刚才一路上,他亲自驭车,龚遂参乘,龚遂初时还伏拜、躬身,等车子真飞起来的时候,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死死扶着车轼不放,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周易还是礼记。 龚遂曾经说过,世上只有两种事物比王命更重要,一种是头顶的星宿,一种是心中的礼制法则。要是下一刹那就要车毁人亡,不知道他更愿意吟诵哪一部经典。 刘贺见龚遂慢慢恢复过来,便领着他往前走。出发的时候,他们身后跟了一车侍臣,还有几名戍卒,现在都被甩在后头没了影子。城南重地,夜寂无人,除了青墙之上未央、长乐二宫楼台燃着灯火,前前后后再无生气 。 “龚老是否曾经从朕这里拿走了一枚玉件?”刘贺边走边问。 龚遂被问得一愣。 “长得奇怪。”刘贺提醒他。 龚遂立即回想起来。当日他盗走子母虎玉剑璏,发现一枚怪异邪祟的熊型玉佩,总觉得有害,便顺手拿走了。“是有的。”他老实回答,“臣有罪,当即归还圣上。” “不用还,朕只是问一句。” 龚遂抬眼去看,觉得刘贺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分明。其实那枚物件就在身上,只是没挂在腰间——他后来看明白了,那并不是一枚佩,而是还没镶上的嵌饰。他犹豫了…

——公元前 74 年 · 元平元年——

刘贺拖着一条腿跳下车,又朝龚遂伸出手。

龚遂正忙着用手掌安抚悸动的肠胃,满眼金星,差点没看见天子御手。等终于看清了,也不肯扶。这是因为他已经从内心里投向大将军的阵营,他反反复复跟自己说这一点,所以皇上就是皇上,不是那小王爷。

他撑着前轼,自己翻滚下车。

刘贺了解他的性子,看着他一骨碌下地,不由自主地往前倒,才又伸手扶了扶。这下龚遂没能拦住,感觉被一双手撑着,戳在地上,已经溢到喉头的酸水慢慢倒流回肚子,才总算没有犯下污君大罪。

龚遂久违地近看了看刘贺:额上冒了点汗珠,脸色红润,眉目清爽,这兴奋的样子,和过去十余年里在昌邑国无数次看见的模样没什么区别。在昌邑王国,刘贺是排得上号的驭车好手,没几个将士能追得上他,再加上身份,那就是独步天下。刚才一路上,他亲自驭车,龚遂参乘,龚遂初时还伏拜、躬身,等车子真飞起来的时候,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死死扶着车轼不放,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周易还是礼记。

龚遂曾经说过,世上只有两种事物比王命更重要,一种是头顶的星宿,一种是心中的礼制法则。要是下一刹那就要车毁人亡,不知道他更愿意吟诵哪一部经典。

刘贺见龚遂慢慢恢复过来,便领着他往前走。出发的时候,他们身后跟了一车侍臣,还有几名戍卒,现在都被甩在后头没了影子。城南重地,夜寂无人,除了青墙之上未央、长乐二宫楼台燃着灯火,前前后后再无生气 。

“龚老是否曾经从朕这里拿走了一枚玉件?”刘贺边走边问。

龚遂被问得一愣。

“长得奇怪。”刘贺提醒他。

龚遂立即回想起来。当日他盗走子母虎玉剑璏,发现一枚怪异邪祟的熊型玉佩,总觉得有害,便顺手拿走了。“是有的。”他老实回答,“臣有罪,当即归还圣上。”

“不用还,朕只是问一句。”

龚遂抬眼去看,觉得刘贺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分明。其实那枚物件就在身上,只是没挂在腰间——他后来看明白了,那并不是一枚佩,而是还没镶上的嵌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掏出来。

刘贺缓缓说:“你可能觉得奇怪,怎么雕成那个样子?那其实是父王教给朕的一个图样。朕从小喜欢些神兽精怪之属,那时父王身体尚好,只是很少与朕见面。有一次看见朕拿着墨笔,在汗青简上涂涂画画,全是些三头六臂、虎头鹿角之物,便一掌掴在朕的脸上。他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没听过吗?”

龚遂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这件事:

李夫人是最深得汉武帝钟爱的夫人,可是,在诞下刘髆不久后,便溘然长逝。汉武帝多少有些迁怒于刘髆,总是分外严苛,这使刘髆自小形成了一种阴骛乖张的性格。刘贺却不同,他从小就有些男身女相,低眉顺目的样子,在祖父眼里,多少有李夫人的影子。于是汉武帝对他溺爱,刘髆反而有了迁怒之心,私下里冷语、打击,都被一些臣子看在眼里。

刘贺却似乎不介意,只是继续说:“一般来说,这种事情以后,几日里都不会再见着父王。可他当天夜里又出现了,给了朕一幅丝绢,展开来看,便是那单腿蹲伏的熊罴图案。那是他自己画的吗?朕无从得知。那可笑的嘴巴、丑陋的牙齿,是在画朕吗?也没有明说。”

龚遂摸一摸外衣内层的玉,隔着单衣,还是凉飕飕的。“它有什么含义?”

“他说:哪怕是野兽、鬼怪,也该学会好好听别人说话。那熊不是支起耳朵的样子吗?就是这个意思。他后来还给过我一只漆壶,本该是壶耳的两个位置,就嵌着那怪石片。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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