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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杨家婶子笑说,“京城里这些贵人呐,哪有知足的时候。哪怕纳了二十房美貌小妾在家里,还要在外头养外室,还要逛楼子,还盯着要纳二十一房小妾呢。”

应小满倒吸口凉气,喃喃地说,“一个人纳二十房小妾,小妾又生孩子,那不是得要二十来个院子才住下。难怪京城的高门大户,家家都要建那么大的宅子。”

入京这几个月,她惦记着义父的临终嘱托,隔三差五就出去转一转,从茶馆瓦肆里留意打听姓雁(燕、砚)的京官。

城南铜锣巷紧靠鱼市,又挨近汴河河道,从早到晚弥漫着鱼腥味,街巷一年四季都泥泞不堪,是穷人家才住的地段,稍微有点钱财的八品小官也不肯住这处的。附近当然不会有多少供人消遣花钱的茶馆瓦肆。

她每出去一次,就得如货郎那般走街窜巷,穿过小巷插近道往北走。

走到城北、城东北一带富贵人家的街巷,那边多的是茶馆瓦肆,喧闹酒楼,自然还有更喧闹的花楼。

头次真正意识到‘深宅大院’四个字的含义,是二月初的某天,她穿一身素棉旋袄,站在城东某处安静巷边,盯着整条街巷整齐的青瓦围墙,墙上每隔十步便以不同颜色的砖石拼砌莲花鲤鱼形状,一直延展了整条街。

她赫然意识到,这整条长街圈着的,竟然是同一家的大户宅院,懵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然后就有个路过的贵人勒马停在她身边,侧身略端详两眼,折扇往她下巴上一抬,和颜悦色问她,“可想进这处宅子,安享富贵?”

她倒没想过什么“安享富贵”,但她很想知道这处大宅子姓什么,是哪家的。

于是她避开那把冰凉扇子,人却没走,只仰头问,“这宅子是雁(燕、砚)家的么?”

穿戴紫貂裘的郎君一挑眉,对左右长随笑说,“还以为路边拣着只小白兔,原来人家守株待兔,我才是那兔子。” 把折扇转过来收拢,慢条斯理伸指掸了掸貂裘表面的浮灰,

“自个儿都打听好了还故意问我。没错,这里是雁家,我是雁家嫡出二郎。随我进去罢。”

当时,听到“这里是雁(燕、砚)家”五个字时,应小满精神大振,眼神都亮了。

“富贵什么不相干,我只想进去看看。跟着你当真可以?”

马背上的郎君又一挑眉,对左右笑说,“听听小白兔说话。你们都该学学。”

说着便将手中折扇合拢递过去,示意应小满拿着。她一怔,以为京城大户人家进门的规矩要拿扇子,乖巧地伸手捏住名贵的象牙扇柄,跟在那贵人马后走进雁(燕、砚)家大门。

只待不到两刻钟就意识到寻错了地方。

这处原来是雁家。大雁的雁。

雁家是外戚勋贵门第,祖上开国武勋出身,世代子弟封的都是将军。

递一把象牙扇子领她进门的雁二郎,看似风度翩翩像个文人,其实身上已经有了五品指挥副使的职务,领着皇城一路禁军差事。

肯定不是义父要寻仇的狗官yan家。

应小满被领进雁家大门只花了两句话功夫,抓起门栓打出角门花了足足两刻钟。

街头小巷里七拐八绕,又花整个时辰才把追在后头的追兵给甩掉,回到城南铜锣巷时,鞋底都走薄了。

这是二月里的事。

居京城,大不易。应小满被打击了一场,半个月没去城北。

在城南河道边连杀半个月的鱼。

铜锣巷里都是寻常百姓家,家家户户窄门小院,义父要寻仇的狗官yan家绝不可能在这里,住着放心。

只是义母偶尔犯病症时,请郎中不容易。

应小满驱走牙婆,把网里的几条鲜鱼分给邻居,叮嘱几个婶子照看昏睡未醒的义母,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寻郎中。

义母有晕眩的旧疾。自从义父过世后,悲伤过度,几乎每个月都要发作一两次。倒也不难治,找郎中以艾草热炙全身几大穴位,很快缓解。

只是没想到出去河边寻郎中时,早晨河上那艘贵人的双层宝船竟还停在原处。

昏暗下来的夜色里,大船前后点灯,映亮周围水面。明黄灯笼上三个墨黑大字在暮色里耀眼醒目。

应小满远远瞧着,灯笼在风里晃悠,头一个“大”字,第二个“理”字,第三个似乎是个“寺”?

十来个眉目姣好的小厮和婢女不见踪影,改为膀大腰圆的十来个官差挎刀站在船上,护卫船头贵人。

那身鲜亮招摇的袍子也换下了。船上贵人改穿藏青色鹤氅侧立于船头,灯影下瞧不清他的面目,只见低头沉思着,目光盯着船下流水。

偶尔吩咐一两句简短的话,便有人扑腾翻入江中,似在搜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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