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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照常掏出一张两贯纸交子,递送过去。

应小满伸手接了钱,视线依旧不看他,直接把纸交子扔进竹篮里,喊,“下一位。”

——

这天还是早早地卖完收摊,把阿织送回家,服侍老娘吃完药,天还未到晌午。她直接从巷子的另一头出去,沿街绕了个大弯。

路边一名牵马闲站着的窄袖劲装汉子见她走近,远远地揭下斗笠。

擦肩走过时,应小满把斗笠往上抬三寸,两边视线一碰,那汉子低声说,“沿街往前直走。三百步外,二郎在徐家当铺里等候小娘子。”

三百步外,沿街大小铺子旌旗飘扬。应小满停在“徐家当铺”的黑底金字气派匾额边,警惕地打量周围片刻,走进当铺里。

瞧着眼熟的招摇身影在当铺里立着。

雁二郎今天换了身绯色提花窄袖袍子,腰带扎得格外紧,刻意显摆地扎出一截窄蜂腰。

当铺掌柜的点头哈腰,正把最近当铺新收的上品珍藏捧出,一溜排绸缎盒子打开放在长桌上。雁二郎背向门口,悠然挨个打量过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轻盈脚步声,回头笑说,“来了?”

应小满开门见山:“谈正事。你打算如何帮我?”

雁二把手里把玩的珍藏盒子随意往桌上一抛。

“早和你说了,区区小事,难不倒我雁翼行。”

模样瞧着眼熟的中年管事从角落里转出来,手捧一张新写的契书,恭恭敬敬捧到应小满面前。

应小满眼皮子一跳,“卖身契?!”

她这边手一抬,雁二郎眼疾手快,往旁边一个就是疾步横跨躲开,叹着气说,“没算计你卖身。往下看,看最下面的署名。”

确实是一份卖身契无差。但卖身为婢的小娘子的名姓,住处,家中丁口情况,除了年纪同是十六岁之外,和应小满再无相同之处。

“前阵子家里买奴婢。我那位好母亲是个挑剔性子,不入眼的一律不要,卖身契上名叫‘青萍’的丫头便是落选的奴婢。”

“青萍只是长得不出挑,人本身吃苦能干。正好长乐巷晏家前一阵打发出去许多人,家里缺洒扫丫头。牙婆把落选的这批十来个丫头带过去,青萍被晏家挑中了。”

听着听着,应小满眼睛渐渐亮了。

扮做“青萍”,以洒扫丫鬟的身份混入晏家,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还在思量着,下巴却被两根手指头不轻不重捏住,往上一抬。

雁二郎不知何时悄然走近身侧,目光里带赞叹,毫不掩饰侵略的眼神打量她,“长成应小娘子你这样的,当面一句 ‘长得不出挑’实在说不过去。好在——”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铺子里回响,雁二郎半边脸上顶红彤彤的巴掌印,往后退半步,意犹未尽改口,“——好生扎手的小娘子。”

应小满一巴掌把自己的手都扇红了,抿了抿唇,卸下牛皮袋,把擦得晶亮的飞爪露出半个头,当面晃了晃。

“飞爪不只能攀墙爬树。”她不客气地警告,“铁爪是十八般兵器之一,我打猎用得熟。手脚再敢不老实,我一爪子抓你身上,你至少得躺整个月养伤。”

精铁飞爪是利器。迎面晃一晃的当儿,精铁寒光刺入眼睛,当即把雁家管事和当铺掌柜惊得瞠目,两人慌忙躲去柜台后头。

雁二郎两只手背到身后,表示无意抵抗。

应小满看他老实,满意地收起飞爪挂回腰间,拿起青萍的卖身契,从头仔细读到尾。遇到不认识的字,谨慎地寻徐家当铺掌柜问询意思。

雁二郎站在长桌边上等候。脸上火辣辣,心头痒痒。

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互相交握,指腹捻了又捻。

——

掌灯时分。

七举人巷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院门轻轻扣响。

片刻后,应家的院门打开一条缝,阿织从里头探出小脑袋,欢喜地招呼,“隋家哥哥。” 阿姐叫她不给七郎开门,但没说不给隋家哥哥开门呀。

隋淼蹲在门边问,“婶娘身子好不好?阿姐今晚心情好么?七郎想过来和阿姐说话。”

“阿姐不在家。”阿织双手比划着小声说,“阿姐背这么大~个包袱,下午就出去啦。说她很晚回,叫婶娘别等门。”

隋淼一惊。

摸了摸阿织的小脑袋,告辞快步离开。

——

入夜了。

新入晏家的奴婢排成一排,听候训话。

训话的是个未见过面的管事婆子。

应小满低着头,鼓囊囊的包袱背在肩上,视线盯着地。灯笼光映照在头顶乌发间,隐约映出秀美侧脸轮廓。

她今天穿了身样式寻常的深蓝色窄袖布衫子,烟灰暗色碎花细布裙,耳朵上坠一对小巧的白玉兰银耳坠。

这次她凭自己的本事,从晏家大门堂堂正正走进来。两边的仇怨上回深夜窄巷里已经讲述分明,再见面动手时就不必重复说了。

她默默琢磨着,今夜不急。先混入洒扫外院,有机会寻摸到丰松院附近,摸清仇家出行习惯……

“青萍!哪个是青萍?”

站着出神的应小满在第二声喊话时才猛地醒悟,抬头应声,“是我。”

打量的晏家管事婆子惊得一跳。

这个叫做青萍的丫头,远远瞧着轮廓像个相貌清丽的,怎么一抬起头——

脸上生了好大一块乌青胎记,横贯两边脸颊,形状还不对称。

落在秀美的轮廓上,仿佛纸质精良的画卷被顽童泼出大片的泼墨,更显得不忍目睹。

难怪接连被几家大户打发出来不要。

管事婆子心里嘀咕着,要不是阿郎吩咐不拘容貌,只寻能干的,这丫头哪能入晏家做活计,嘴里训话道:

“晏宅地大,缺洒扫丫鬟。你们几个不论分去哪处院落,只管低头做事。家中各房郎君众多,无论遇着哪个路过,你们务必迅速退去路边。若有那怀揣不该有的心思的蠢婢在后宅闹腾,后果自负!我家主事的阿郎可不是那等耳根子软好说话的——”

院门边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外院管事奔来嘀咕几句,管事婆子急忙道,“阿郎回府了。今晚家中有贵客,你们几个新来的,还不快快随我退下,切莫冲撞了阿郎和贵客。”

新入府的六七名仆婢急忙退去廊子暗处,安静排成一排。

应小满站在队伍末尾,探头往外悄然张望。

远远的光亮处,一长列队伍逶迤而来。前后皆是精壮佩刀护卫,中间簇拥着一名健壮郎君,绛紫色官袍,腰间金钩玉带,打扮极为富贵。

应小满见了那熟悉的紫色官袍,眼皮子登时一跳。

队伍逐渐走近,灯下果然远远地映出仇家的面容。眉毛浓黑,鹰眼狭长,面色阴沉,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照亮的灯笼,不知在想些什么。看队伍方向,正是往丰松院方向行去。

在仇家身侧,有一名身穿朱红官袍、武官打扮的陌生官员随行,眼神顾盼如电,锐利如鹰隼。两人偶尔交谈几句。

应小满琢磨着,这位应该便是今晚贵客了。

她悄然抬手,在暗处摸一把肩头的碎花布包袱。鼓囊囊塞满的衣裳当中,藏一根二十斤包铁门栓。

平稳的心跳渐渐急促起来。

今晚运气好,被她当面撞着晏容时回家了!

忽地又有一片脚步声连绵响起。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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