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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原来是百姓家充作赁金的旧银锭里融出的一把铁钥匙。和兵部武器失窃大案,确实扯不上关系,难怪晏卿不肯提。”

郑相捻须微笑说:“晏少卿为人谨慎机敏,实为栋梁材。”

官家指着晏容时感慨笑说:“他祖父晏相还在时,有年除夕带着晏卿入宫赴宴,当时晏卿才八岁罢?晏相当众夸赞‘吾家麒麟儿’,朕就在场,印象深得很!一晃十余年了……”

话题就此闲扯开。

在场几位重臣挨个把烧融的铁钥匙接去手里把玩,畅想说笑,最后由郑相把玩片刻,归还给晏容时。

“晏少卿拿好。”郑相含蓄笑说:“纵然大海捞针,却也不是毫无可能。也许,兵部失窃的众多精铁武器,此刻正静置在天下某处库仓内,就等着晏少卿手里这把钥匙开启,重见天日。”

晏容时也同样微微一笑,将铁疙瘩接过,依旧揣入袖中,云淡风轻说。

“郑相说笑了。”

——

当天傍晚,晏容时提着大理寺公厨当晚现做的一份蒸羊来应家小院,原想说两句话便走。

韩老已经登门纳采,两家开始议亲,京城讲究些的人家都会让两边小辈回避。

应家当然不讲这许多规矩,晏容时也不舍得长达半年回避不见。

但京城毕竟高门众多,逢年过节少不得走动来往。若婚前太不讲究的话,以后小满嫁来晏家,耳边只怕要听闲话。

来的时候如此打算没错。但一屉蒸羊才隔门递给阿织,人还没说话,应小满就把他拉进小院里去。

“襁褓还我。”应小满不大高兴。

“早和你说了,我只有应家的爹娘,谁叫你自作主张查我亲生爹娘了。”

关于襁褓,晏容时的想法不同。

他耐心地解释:“年代久远,其实多半查不出什么的。但还是要查。哪怕只查出一点点线索,即便查出而不相认,但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

应小满纳闷问:“既然都不打算相认,为什么还要追查呢。”

晏容时握住她冷风里冻得微凉的手指尖,亲了亲。“还记得你母亲对隔壁村张家认亲的心结么?”

在七举人巷的某个夜里,义母哭得很惨,应小满记得很清楚。

“你母亲会起心结,因为不知张家话里的真假,老人家便一直惦记着。”

“你是应家养女之事,知道的人不少。上回是邻村张家认亲,等下回再有李家,王家来认亲呢?若你知道亲生父母的线索,便能轻易分辩真伪,让你母亲少起波澜。”

说的有道理。应小满思索着,襁褓的话题就此放过。

她牵着晏容时的手,绕过箱笼,引他在小院里弯弯曲曲地走。

“瞧瞧你送来的满地箱笼。”

应家收拾了两天,义母收拾得心惊胆战,好容易寻出些装绸缎和金银器之类不容易损毁的箱笼垒起双层,把贵重易碎的箱笼靠墙放置。

满满当当的小院总算腾出一半空地,可以放阿织跑了。

应小满指着塞满的小院:“送来之前,想到院子这么小,堆得走不了路么?”

晏容时表情无辜。“京城纳采,就是这么大场面,许多的箱笼。六十四抬算不得什么。”

“真的?”应小满半信半疑。

“……说起来,箱笼不好运送。”晏容时很快把话题扯开:“我之前在城西买下两所小宅院,如今都空着。你得空时和你母亲商量一下,要不要把箱笼送去先放着。”

应小满和义母之前就是这么想的。两人当场说定,算是解决了满院子的箱笼。

晏容时开口说:“今晚过来,主要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义母端着热腾腾一大碗乳白羊汤过来,搁在石桌上,热络地招呼。

“七郎来了?先坐下吃饭,有事边吃边说。”

隔门说完话就走的回避法子,在应家显然行不通。

今晚还是三大一小围坐石桌,捞着热腾腾羊汤里的大骨,搭一份蒸羊,几个小菜,吃喝边说话。

应小满提起了雁二郎。

“才消停了几天?人又放出来了。”她如今烦雁二郎得很。

“一出来就直奔我的肉铺子。次次都要我切斤肉臊子,买了又不拿回家吃。有回我在后头推着车出来,亲眼瞧见他没走出几步,直接把包肉臊子的油纸包扔去路边。我呸!”

她跟义母齐齐怒啐了声。最讨厌浪费好肉的纨绔子弟了!

“雁二郎又来寻你了?”晏容时舀了舀碗里乳白的羊汤。

“他最近扳倒了家里的同父异母弟弟,又重新拿回了禁军指挥使腰牌。可谓是双喜临门,春风得意。难怪会来寻你。”

“寻你之前,他已知晓我们两家下定的消息了?”

应小满想了想:“早知道了。开口第一句就问我和你的事。”

晏容时淡定地继续喝汤。

喝完半碗后,放下汤匙说:“他知道就好。小满,他官复原职,还往上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禁军指挥正使,手下领着天武、龙武两路禁军,约莫千人。主管京畿治安巡查事。”

“所以呐?”应小满气鼓鼓地边喝汤边说:“我不能在小巷里揍他了?”

“这个倒不打紧。你寻到机会照揍他便是。我的意思是——”

说到关键处,晏容时细想了一阵才开口。

“你们很快要出京了。既然雁二郎如今挂起禁军指挥使的牌子,主管京畿治安巡查事,正好可以用他。”

应小满:?

义母那边也纳闷地插嘴:“说好八月底回老家,眼下才八月二十,还有十天,咱们家的包裹行李还在慢慢准备着。七郎你这边也莫着急,慢慢查你的案子,别累着了。”

晏容时温声谢过长辈的叮嘱牵挂。

话锋一转:“但我今晚就是专程过来说这件事的。应家离京的日子需要提前了。”

“不要等八月底,越快启程越好。”

啪嗒,应小满汤匙里的羊肉滑落一块。她急忙又从汤里捞起。

“为什么要提前?我们说好的……”

晏容时沉静地注视着她。

事关重大,越重要的事,越要缓缓说。

“手里的兵部武器失窃大案已寻到突破口。京城开始不安全了。”

“应家牵扯在其中,越停留,越危险。”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这一两日尽快启程。”

应小满:“……”

事态发展太快,她反倒没急着发问,低头喝了口汤。

义母声音都开始发颤:“咱们家怎么又牵扯在里头了?兵部丢武器的案子,跟我们应家有什么牵扯啊。”

晏容时从袖中取出铁疙瘩,放在石桌上。

应小满脱口而出:“……我爹银锭里的铁疙瘩?”

“正是。”晏容时重新把铁疙瘩收入袖中。“我以它做鱼饵,大鱼似乎已咬钩了。此物有风险,先收在我处。但我放心不下你们。”

“应家尽快出发离京。隋淼会带一队好手护送。如果雁二郎死活要跟着你们,让他跟。”

“谁管雁二郎。”应小满终于把事情在心底琢磨了一圈回来,清脆嗓音里带出三分恼火七分担忧:

“你呢?京城不安全了,你不跟着我们走吗。”

“我不能走。” 大事关头,晏容时的态度极为镇定而冷静,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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