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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更行更远(下)

 

长菱却告诉她,他得到了才会失去。这是盼青第二次从园林回来,第二天醒来和他一起吃早餐时告诉他的,人财两空是他的结局。

她第一次对外说起,在乡下帮人看事时,许多人是不相信的,正是遇到了苦难才会寄托,为了平安、健康与收成,朴实却沉重。总之,敬天爱人是不会出错的。

随即,她朝他伸出手,开玩笑地说:“虽然是我自作主张,但我帮你看过了,主人得有一点表示,不然我身上的因果就更多了。”

许长菱并不相信天地鬼神的存在,但他查过相关资料,也算是知道她说的“因果”是什么,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拿起手机转账给盼青。

盼青从他手机里看了一眼,无论多少次,看到这么多的0,还是会目瞪口呆。

许长菱轻咳了一声,有些涩然地反扣下手机,让她继续吃东西。有时他会担心,盼青会觉得他造作刻意,可他想给她许多。他仍记得那个雨夜坐在她床边,读到的那一首她划下的词。后来在手机查了释义,“想去当时我们在潜流的沟水和有云彩的天空下一起饮酒,寂静的春山挽留月光一起欣赏琴音。”

他一直在找寻这样的地方,想带她去。

可也有许多事情傍身,想等一切落定了,再纵情。

而盼青说得对,神在眷顾他。

他所想的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行进着。

十一月。

许长菱上午开会结束,让助理安排了与陈季明见面的时间。

出门前,盼青觉得天气太冷,又下了雨,不情愿起床,许长菱只好妥协,让她待在家里睡觉,领带也不让她帮忙系了。但盼青很热衷于做这件事,因为她一直都系不好,喜欢盘算他无奈却没有办法的样子。

许长菱低头看去,终于忍不住地开口:“我教得不好吗?比那位老师要好吧?”又握住她的手带着她重新打了一遍。

“不能是我太笨了吗?”盼青低头偷偷笑了笑,又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许长菱竟还在意。她拿起一旁他要穿出去的黑色外套,自顾自地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面对落地镜试看,衣服很长,完全可以将她盖住,可还是很好看,她一直觉得他穿衣都很有品味,还带着一股冷香隐约。

“喜欢?”

盼青点点头正要脱下来,被许长菱从背后抱住,密密吻过她的耳廓轻声笑说:“送给你。”

她不由“嗯”了一声,笑着向后瑟缩起来,全然落入了许长菱的怀中,她顺势抬眼回看,有些不舍地说:“主人早点回来。”

“好。”

助理开车到了地方,陈季明早已站在门前相迎。这次更进一步,相关事宜都谈得很融洽了,要说对这个地方全无感情吗,倒也不是的。谈到具体的手续时,陈季明忽而平静下来,浮现出江心倚廊观雨的背影。

许长菱也觉察到了他的异色,没有再开口,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舌尖泛起一瞬的涩,想起盼青也泡过茉莉香片,他不会品茶,但总觉得她泡出的味道要好。

于是,许长菱第一次答应留下来吃晚饭,是十二月初雪的一天,陈季明最后一次在园林里作东。也是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陈季明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很感谢许长菱,久违地去到墓园祭拜了江心。但事与愿违。

许多朋友听说许长菱花下一亿买了那处私人园林,迎着好奇都想去赴宴凑热闹,但陈季明只邀请了少数人,也没有多大的名气,大多是他和江心曾经工作上的朋友,平常得只是一场久别重逢。

盼青跟着许长菱出席了,也做了满堂宾客。

那些人情与寒暄难以避免,敬来的酒都被许长菱挡了下来,经过上次的事情和从前喝酒入院的旧往,许长菱不允许她再喝酒了。

盼青想来,似乎没见过许长菱喝酒,她第一次见到他喝那么多酒,有些担心地靠近许长菱低声在他耳边说:“真怕主人醉了。”唯一那次喝红酒,她当时还睡着了。

许长菱闻言,转头依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应该不会。”

正好众人的话锋转到了陈季明身上。

坐在东北角开口说话的那个女人,陈季明认得,那是江心的大学同学莫时春,江心还是律师时,曾帮她打赢过一场财产纠纷的官司。于是每到年节,她总会送些礼物给江心,得知江心病后,来探望过几次,他也见过几次。前不久,她才得知江心自杀了,来找了他几次,他却有愧地只见了一面,无非问的是江心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我们都知道陈先生仰慕江心,追求江心多次被拒绝,却不久后,江心宣布与陈先生结婚。我在来路上听说,是因为陈先生强奸了江心,同时她受到了父母逼迫,不得已才这么选择。”

莫时春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字一句可滴水石穿。

话音落下,此间鸦雀无声。

陈季明当即愣住了,逐渐苍白、颤抖,张着哑声的口,茫然地环顾向身前的人,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见他们并不显露出惊讶,想来是都有所耳闻了。

可这件事情,她曾威胁过江心不许告诉任何人,却不知道江心早就无心了,变得无望地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往日光彩。却到了想要了结的这一步,才不想受委屈了。

消息是朱贞郁放出去的。

但朱贞郁假装不知情,说是忽然收到了一封信,是江心生前留下的。

凭一封信,还不足以令人信服。

江心的父母悔不当初,江心泉下有知,也只剩下了与他们的长恨。他们得知了这件事,只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朱贞郁每年去看望他们时,她都深刻地告诉两人让他们不要忘记江心离开的因故。

如果是江心的父母公之于众,那么似乎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盼青再听一遍,也为之憾恨,自由如风轻,却不可得。她由出神的目光中转看向陈季明,他已经哭了。

接下来是愤怒还是忏悔。

也总会有人怀恨或谅解。

“是这样的吗?陈伯伯。”

陈季明被许长菱的声音拉回神,平静得像是洞悉了一切之后的无悲无喜。原来他早已心知肚明,不过想让他当众亲口承认。

“不是……”陈季明抹了一把眼泪笑答,“我这一辈子只爱了江心一个人,那可是实在的两厢情愿,岳父母这么说,也是在怪我没有照顾好江心吧。”

个中女人男人低声窃窃,能听到都在不约而同地说江心太傻、不值得、不勇敢,甚至咎由自取。往往又会回到自己的身上,庆幸自己没有遇到这样的事,叹息他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执着。

“她来了,你们还会这么说吗?”

莫时春又站起身,指向门外,众人目光齐齐看去,门外昏昧一片,只有屋子里的灯光映照出去,廊下的灯光也照不过来,冷风萧瑟。

看久了,真的幽幽远远起来。

说完,她端着酒杯来到陈季明面前,泼到了他脸上,又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三两成群的留下一句“不打扰了”跟着离开。

还没走远,一阵咣啷声在她们的背后响起,又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回头看去,隐隐约约地从回廊上看见,刚才菜品与碗筷都撒了一地,“我是做了,我做了又能怎样”的声音发了疯地回荡。

陈季明招来的佣人听见声响立刻赶来收拾满地狼藉,许长菱牵过盼青的手也搭乘助理开的车回了家。

比起陈季明的悲愤癫狂、不知滋味的晚饭、祠堂里早已冷掉的香火,仿佛感同身受的苦痛更让盼青挥之不去,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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