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林婕自出生起便待在楚釉身边长大,所有的吃穿、礼仪都由楚釉和沈嬷嬷一手包办,林婕是个活泼、闹腾的孩子,虽是女孩子家,但喜欢玩闹与人相交,因此楚釉常邀本地一些望族的夫人、小姐前来府中,因此林婕也结识叶卿儿等人。
林准许多时间都待在军营里,回府便是考校儿子们的学习以及和妻儿用饍,对林婕的事情向来没有过多干涉,也允许两个儿子偶尔和小妹一起玩。林婕虽感觉父亲对自己好像有些冷漠,但她还是很崇敬他,想要靠近他,每当知晓林准会回府时,小小的林婕总是会和母亲一起站在门口等候,而面无表情的林准见此,好似有一丝动容,但那也自然是因为看到心爱的夫人出来迎接,两人在门口相拥,林准只会轻轻一瞥林婕,之后便牵着楚釉往里走,唯独一次在门口等候时,林准看到她因为贪玩脚崴了时,楚釉身子不好,没法抱长大的林婕,于是林准主动抱起她,那是第一次,大抵也是最后一次林婕感觉到父亲身上的暖意。
在林婕七周岁时,林婕不知从哪儿得知世上有雪莲草一奇物,相传可医百病,不论是天生体弱或是旧疾缠身都可治癒。知晓娘亲因为早产而天生孱弱,林婕决定亲自出去寻找,雪莲草比起其他珍稀草药好找,相传在有积雪的山坡上可能可以找到雪莲草,知道娘亲和沈嬷嬷不可能让她独自出去,于是林婕偷偷携着盘缠出府,打算到清山—城内一座小山找寻。那时已经接近极是寒冷的晚冬,楚釉和沈嬷嬷在晚上时发现林婕不知所踪,她们没有惊扰林准,而是先遣府中的人去寻,楚釉万分焦急,盼着一个个回来回报的下人,但是没有人有林婕的消息,楚釉最终坐不住,决定亲身出去寻找。
「夫人,您听老奴一句劝,这天太冷了,您的身子受不住的。」沈嬷嬷从小服侍楚釉长大,楚釉底子有多糟,她是万分清楚的。
「嬷嬷,我不能这么等下去了。」楚釉坚定地搭上狐皮围脖和披风,带着几个随从便匆匆出门了。沈嬷嬷眼看拦不住楚釉,而且这已经是事关到夫人,如果这时再不通报给林准,如果楚釉出了任何事,怕这府上的人是要被活剐了。
「你们还楞着作甚,快去军营通报给大帅。」这府中的事如今只能先交给沈嬷嬷代为管理。
到晚上时,林婕先找了一家客栈暂作停留,想着等明日再出发。
「一间上房。」只比柜台高一点的林婕把铜钱递上去。
「小公子一个人?」客栈老闆无声打量小孩,通身玄衣,墨髮高高梳起,眉目俊朗、清秀,揹着个包袱,斗篷上覆了层薄雪。
「是。麻烦把晚膳送上来。」林婕压低些声音说道。
「好勒,客官。来,拿好。」老闆把钥匙递给林婕,便低头拨算盘算帐,但林婕转身后,他又看过去,疑惑这是哪个富贵人家小公子出走。
「多谢。」林婕边上楼,边想着要不要明早去和老闆打听下雪莲草的消息。
楚釉在大街上走着,随意拉人询问,方才派出的人已去过其他家族的府邸,但林婕并未造访任何一家。
楚釉走了约一个时辰,便觉得自己有些发热,头重脚轻,于是想找个客栈先歇息,地上已有一层不薄的积雪,她艰难地拔出深陷的脚,却突然头晕无力,倒进雪堆里。待醒来时,楚釉躺在床榻上,榻边是背对着她的林准,还有……跪着的林婕。
「婕儿。」楚釉激动地想起身,却感觉全身绵软,于是重重地倒了下去。
「阿瓷。」林准把软垫靠在楚釉身后,把人慢慢扶起。林婕见状跪着往前几步,又被林准给踹回去。
「林准!林婕,这到底怎么回事?」楚釉惊于林准的动作,却更急于探询女儿的不告而别。
「我,我替您去寻雪莲草治病。」林婕低着头。
「雪莲草?一味草药吗?」楚釉听到这儿便不自觉放软声音。
「张大夫,那是什么?」林准面无表情地盯着府中常驻的郎中。
「老夫知识浅陋,未曾听闻过。」张大夫捋了捋白而细长的鬍鬚。
「怎么可能,那是陆神医告诉我的。」林婕吃惊地反驳。
「三小姐,妳怎可信那种来路不明之人的话!那姓陆的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混帐。」张大夫听到陆神医的名号整个人像炮仗炸了。
「可是,……」
「小姐,妳可别是被那种江湖郎中骗了,那人最擅花言巧语,说得……说得天花乱坠,无一为真啊。」张大夫痛心疾首地说,彷佛他曾被姓陆的骗光家产似的。
林婕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呆愣愣地跪在原地。
「去把姓陆的抓来。」林准吩咐站在一旁的管家。一展茶的功夫后,管家回来了。
「大帅,那姓陆的跑了,说是前几日便不见踪影。」管家没有避讳任何人,平舖直叙地陈述。
林婕蓦地抬头,前几日她明明就见到他了,还向他问了……雪莲草的事。不过再怎么迟钝,林婕也感觉自己做了冤大头。
「爹、娘。母亲受我拖累至病,女儿无颜以对,甘愿受罚。」林婕磕头,当被父亲亲卫队抓回去,听说楚釉出来寻她病倒时,她便后悔跑出来了。
「那就去领罚吧,十个板子够妳记住这此教训。」林准道。两板子林婕的身子都受不住,十板子是想直接打死她吧。
「不可,去祠堂待一个月吧,抄百遍佛经为军营的将士们祈福。沈嬷嬷,领她去吧」楚釉撑着一口气说完话,便又觉得头晕目眩。
「妳……慈母多败儿。」林婕走后,林准低声斥责楚釉。
「那孩子本是一片好心罢,奈何被那混子所骗。」楚釉闭目,不再多言。
「哼……」林准无奈却也不再多言。
可惜的是,楚釉自此次病后,因为底子本就不行,那身子没再好起来,每况愈下,整日缠绵卧榻,逐渐变得浑浑噩噩,仅剩清醒的时间都用来和林准和孩子们说说话。在朦胧时,她常听见她的婕儿在她床边低声哭泣的声音,她真的很想打起精神,起来安慰那孩子,但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她能感觉到或许自己果真命薄,和孩子们缘浅,眼皮未睁,清泪却轻轻地沿着脸庞无声流下。
一年后的一日,楚釉把一家叫齐,她艰难地说完自己的遗言,儿子们就由林准安排,林婕就交给沈嬷嬷处理。
「子付,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这是楚釉的最后几句话,她泪眼蒙眬地对死死埋在她脖颈的林准说。
林准微微颤抖地死死抱着楚釉单薄的身驱,久久不应。
「求你,这是最后一次。」楚釉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声音几近于无。
「好。」林准最后温柔地在楚釉耳边回答。
听完这话,林准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股重量,原本轻轻搭着他的手顺着他的臂膀滑落。
「娘……」林婕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她感到一阵恐慌,想起身靠近楚釉逐渐冰冷的身体,却被林准挡开。
「来人,把三小姐押回院子里。妳,明日起便和妳两个哥哥一起习武。」林准背对众人说道。
「大帅!」沈嬷嬷正在拭泪,便冷不防听见这句话,来不及反应,便眼睁睁地看着林婕被押下去。
「妳先下去吧。」林准低声道。
林准此时的声音相较于平时没什么温度的语气着实轻柔很多,但沈嬷嬷却听地毛骨悚然,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多看看几眼楚釉便走了。
林准的眼眶泛红,眼睛布满血丝,他咬紧的牙关,此时的他像极了可怖的罗剎,但又脆弱地像是彷徨无助的孩子,此刻他只能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