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一曲舞毕,侍从们更换了新的吃食与酒酿。
西戎王指着面前刚满上的酒盏,说这是狄历部落进贡上来的特制的马酒,邀请睿王和谢见君等人品尝一二。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见君率先举杯,很给面子地掩袖一饮而尽。
这酒闻着有淡淡的异香,酒劲却是极冲,刚喝下去便一路从喉间辣到了肺腑,谢见君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瞬时心跳加快,似是有什么东西直窜天灵盖,让人头晕目眩,胸闷心悸。
他眸中闪过一抹恍惚,竟瞧见心心念念的云胡就近在眼前,几乎触手可及。
云胡没由来地一阵心慌意乱, 手中翻转的银针不小心刺破皮肉,他“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眼见着指腹间冒出了点点血珠。
祈安原是躺在榻上四仰八叉地玩球, 听着动静赶忙坐起身来, “爹爹, 你怎么了?”他半个身子扒着云胡, 探头去要看他的手指。
云胡将刺伤的指腹含进口中, 吮去了血珠,“没事,爹爹方才走神了。”
祈安一双星眸瞪得溜圆,仔细确认了再没出血后,他俯身极轻地亲了亲云胡的指尖, 作势用力地吹了两口气,“呼呼, 给爹爹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云胡感受到一阵微弱的凉意, 禁不住笑了笑, “乖宝是哪里学来的这招?爹爹果真是不疼了。”
小家伙仰面瞧他, 稚气的脸颊上满是认真神色,“是阿爹说的,祈安之前磕破腿,阿爹给呼呼”
他正说着, 似是忽而想起什么,眸中的星光一点点淹没,“阿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陪我放纸鸢?”
云胡轻叹了口气, “怎么办?爹爹也很想阿爹,可是阿爹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呢。”
祈安呆愣愣地张着嘴, 仿若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好远好远?莫非阿爹、阿爹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吗?祈安没有阿爹了吗?”
“不许胡说!”云胡一下子变了脸色,骤然想起前些日子,这小子追在宁哥儿身后,问家中人去哪里了,宁哥儿拗不过他,便说都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满崽又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是不是?是不是?”没等来爹爹的回应,小家伙哭丧着脸,一个劲儿地追问。
云胡被闹得哭笑不得,抬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小奶膘,“你可真不盼你阿爹一点好呐”
谢见君现在确实不咋好,几乎一刹那,女子身上独有的脂粉味扑入鼻息,他猛地反应过来,云胡不可能来边境,更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西戎王设宴的营帐内!
他用力地掐着掌心里的嫩肉,迫使自己尽快摆脱酒意的熏扰,直至突如其来的疼痛追回了清明的神思,才缓缓地松开手。
这酒有问题他霎时想到。
抬眸正对上七皇子侧目望过来的担忧眼神,他点了点面前的酒杯,又朝小少年极轻地摇了摇头。
七皇子机灵,谢见君一暗示,他便看懂了,搭在杯盏上的手迅速挪开。
“睿王殿下,此酒乃是狄历部落所酿佳品,酒体醇厚细腻,余味悠长,您不妨尝尝鲜?”西戎王还在催促,似是等着他吃了酒,好闹些见不得人的洋相出来。
谢见君从这语气中品出了几分促狭,猜测西戎王大抵知道酒有异常之处,遂拿过姑娘手中的酒壶给自己重新斟满“王上,请恕下官冒犯,睿王殿下尚且年幼,来边境数日,一直为两国互市通商一事费神,身心交瘁,缠绵难愈,实在喝不得如此烈性之酒,此盏便由下官代劳,谢过王上舍爱,将这等好酒赠予我朝”
一语话毕,他爽快地仰面喝尽,而后将杯盏倒转,确认一滴不剩后,朝着西戎王拱了拱手。
“好!好!好!”西戎王连说三个好字,“想不到贵国友臣之中竟有这般豪爽之人,贵国当真是卧虎藏龙!”
谢见君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他神色难看得厉害,担心在宴席上失仪,不得不硬撑着起精神头来。
幸而随行赴宴的官员们大多猜出了这酒不对劲,西戎王再举杯时,众人只是敷衍地应付了一下。
好不容易熬到筵席收尾,已过晌午时分。
前脚刚回驿馆,谢见君便含了根筷子给自己催吐。
宋沅礼吓了一跳,赶忙倒了盏茶,递到他嘴边上,“这酒里是掺了什么东西?你怎么喝成这副模样?莫不是有催情之药?”
谢见君丝毫不知自己面色潮红,额前洇满细汗,他浑身烧得滚烫,两侧太阳穴突突突地剧烈跳动,好似要将仅有的几分意识分崩离析。
“不、不知道”他回忆着自己一系列的反应,从最开始的心悸胸闷,到后来眼前出现幻觉,再到如今五脏六腑似是被火撩过一般,灼热感盘踞在心头,令人无处可逃,“没那么简单,这狄历部落进贡的马酒甚是奇怪”
宋沅礼收起插科打诨的散漫劲儿,轻拍着他的后背,“等会儿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你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骇人”
谢见君顾不及应声,腹中如海浪翻涌,一张口便止不住往上拱,直至再吐不出任何东西来,他踉跄着褪去外衫,只身埋进了盛满冰凉井水的浴斛中。
宋沅礼没走,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没看住,让好友出了事儿,遂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