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江语乔很不满,嘀嘀咕咕地指责它:“你只是长得像喇叭,又不是真的喇叭,不能响的知不知道。”
喇叭表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时间还早,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向苒没什么胃口,独自趴在教室窗边看外面摇曳的绿色,听人说,寒冬过后的春日光色总是格外好,操场边上生着两棵洋槐,淡淡香气飘来,清清甜甜的,带着一点微弱的凉。
槐花生得很高,像是大团淡绿色的云蹭着教学楼外墙,影子垂下来盖住一半教室窗口,向苒披着绿色被子,撑着头躲进摇曳的光影里,有些困了。
江语乔还在摆弄不听话的喇叭,对面时不时传来试探的,轻且短促的声响,向苒眯着眼睛看,见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阻止喇叭说话,倒是被路过的老师拍了脑袋,看她恼羞成怒,龇牙咧嘴的,敢怒不敢言,向苒低头,把脸埋在胳膊里笑她。
江语乔像是听到了笑声,朝着这边看过来,只看见槐树在她眼前连成了片,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回班,在讲台翻翻找找,寻出一把小剪刀。
不听话的喇叭惨遭“肢解”,江语乔揪出塑料薄片,总算放心,取出小瓶子把泡泡水灌进喇叭里,而后鼓起脸颊用力向前吹。
一大团泡泡泛着绚丽的光,被四月的风送往花香飘向的方向,亮闪闪的,蒙着一层光晕,像是一个春日的梦。
初一下半年,春天,江语乔迷上了吹泡泡。
教学楼总有老师执勤,她索性带着泡泡水去宿舍区,快速吃完午饭上楼,举着小喇叭从楼道这一端跑到另一端,她身后,是一串又一串追着她跑的五彩泡泡,像是成群结队的小精灵。
向苒没有午休的习惯,吃完饭总是回教室看书,那天她难得想要睡一会儿,刚走到宿舍楼下,一朵巨大的泡泡忽然飘落到她面前,倏忽炸开,楼上的女孩子正盯着泡泡看,探出头,缩回去,又探出头做了个鬼脸。
举起喇叭,吹出更多。
江语乔的宿舍在阳面这一侧,向苒偶尔来休息,抬起头总能看见她。
这人似乎天生闲不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她在楼道里晒太阳,眯着眼睛,摇摇晃晃,不肯安稳站着,一定要抓着栏杆左摆一下右摆一下,像个不倒翁,不知道给自己安了什么戏份,假装没站稳和树叶击掌,高高举着胳膊。
又或是不知道招惹了谁,被几个女生追着闹,还像六年级时那样灵活,蛇一样,滑不沾手,上蹿下跳的,谁也抓不到她,看见老师立刻急刹车,当场变脸,一副路过、沉稳、无事发生的乖巧样子。
少有的安静时刻,向苒也见过一次,春末,日头已经逼近夏日,江语乔的水洒在了床上,被角被浸湿了,她只好抱着被子出来晾晒。向苒刚吃完饭,正往宿舍走,远远看见她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像只吸食花蜜的蜂鸟,用力抱紧被子,吸收太阳的味道。
她的被子看着又松软又香甜,一定很好睡。
向苒开始理解春困的感觉。
夏天在一场雨水后来临,这是向苒在原礼附中度过的第一个夏天,校门口流行起一种叫樱桃水的饮料,大爷们挑着竹筐叫卖,花上五毛钱可以得到一小杯装着二十颗樱桃的气泡水。
樱桃是白色的,只有顶端沾着些许粉,指甲盖大小,又酸又硬,大人们不会买的玩意儿,却很受学生的追捧,每天放学,总有一群男生找大爷排队,这个说自己能一口吃五个,另一个立刻说自己能吃十个,然后彼此对着憋笑,龇牙咧嘴。
向苒不爱吃酸的东西,从来没有买过,江语乔吃过一次,二十四颗牙被放倒了一半,从此再没了兴趣,扭头汇入买水宝宝的队伍。
大爷们担着竹筐卖樱桃水,大妈们拎着铁桶卖水宝宝,五毛钱一小袋,和大爷们打擂台。水宝宝分能生孩子的和不能生孩子的,能生孩子的要更抢手些,其中颜色透明品相圆润孩子还多的,最抢手。
放学铃一响,江语乔就抓着书包往外跑,每次都能排到队伍最前面,小伙伴们跑不过她,索性求她代购,向苒出校门时,常能看见她两只手抓着八只塑料袋,忙糟糟地四下喊:“四只粉色的是谁的?粉色的——是谁的——”
夏天的太阳永不下山,没有人着急回家,向苒也溜溜转转,每天晚上都要去文具店转一圈。文具店近期流行洞洞奖,五毛钱抽一次,戳开选中的小纸箱,能翻出首饰玩具什么的,很受学生们欢迎。
向苒对抽奖倒是没什么兴趣,她走到读物区,翻看新到的杂志,杂志前半本是漫画连载,后半本是电视剧解析、时装搭配和星座大师。
向苒径直翻到最后。
大师说天蝎座的幸运数字是六,嗯,周六是挺不错的。
大师说天蝎座的守护色是红色,嗯或许是吧。
大师说天蝎座的代表物是傻瓜相机,嗯?为什么?
大师还说相同星座的人往往磁场契合,彼此间更具神秘魅力,但一旦相熟相知,劣根性暴露无遗,易使亲密指数下降。
向苒皱眉,开始觉得他胡说八道了。
向苒是文具店常客,每次来了新杂志都会来买,店主认识她,过来问:“来了,买书啊,要哪本?”
向苒摇头,胡说八道的东西,她才不要。
除了樱桃水,水宝宝和洞洞奖,那年夏末,中心广场还搭建了一个简易看台,每周三晚上七点播放露天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