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
若非是那几匹古香缎,霍君行的手下查出打听千山的人时,霍君行也不会立马想起水图南是谁。
于冠庵在季后身边听用,言行举止自是小心,一经想起古香缎,立马道:“当时便让偃儿付了市价的。”
霍君行稍顿,妻误会了他的意思:“她也是让儿的——朋友。”
霍君行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形容,遂暂用“朋友”二字来代指继女和水图南的关系,继女在江宁“兴风作浪”的事他都清楚,也觉得让儿干的不错,唯一的不太满意,是让儿“娶”那个姓水的丫头。
他始终坚决反对霍偃和霍千会之间隐晦的,超出正常“兄妹”的感情,连带着,他同样觉得于霁尘“娶妻”是不对的。
“我想起来了,是她。”于冠庵在朝廷有个绰号叫“十丞相”,意思是说她日理万机,忙碌程度不逊于九大丞相。
忙成那样的人,一时没想起水图南这号人,实在不稀奇。
于冠庵疑惑问:“她还打听霍让做什么?”
去年于霁尘离开江宁,对那女子已是尽仁尽义的,于冠庵心想,霍让做事不会拖泥带水的。
眼线有些不知该如何措辞,主人严肃地让查,所得结果令人倍感意外,顿了下,她如实道:“就是单纯的打听让将军的行踪。”
于冠庵疑惑地看眼霍君行,欲言又止。
她看向霍君行是下意识行为,和几个孩子有关的事,她习惯和霍君行商量着来,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四目相对瞬间,她想起来霍君行对这种事的拒绝态度,遂又选择闭口不言。
霍让是继女,也二十多岁的年纪,不是小孩子,霍君行不好多插嘴,见妻不语,他则低下头去继续用饭。
眼线退下,小饭厅陷入安静,只有霍君行窸窸窣窣的用饭动静,于冠庵继续吃了会儿,再度放下筷子:“你可知下午霍让在西宫偏殿里,怎么评价曹汝城的?”
霍君行沉默须臾,长篇大论道:“曹汝城是个能人,陛下欲保下他效忠东宫,皇后也想把他转给东宫做个人情,给他找一条活路来,怪隻怪曹汝城死心眼,这种时候还不肯承认自己跟错人,还坚持为季由衷开脱,东宫下不来台,陛下可不就得威胁威胁曹汝城。”
“让儿就是个局外人,”霍君行总结道:“西宫里,陛下只是试探幽北的态度,和让儿本身关系不大。”
于冠庵习惯性眉心微压:“暗中命让儿下江宁的是皇后,江宁的水那样深,是让儿设计江宁暴出史泰第任义村的,使江宁之变逼迫季由衷告老还乡……狡兔死走狗烹,让儿应该好生待在幽北的。”
——霍让在江宁“大闹龙宫”,逼得季由衷主动告老还乡,为季后的安稳让权打下基础,这一点上,霍让在季后面前无疑是有功的,唯坏在霍让又是幽北杨严齐的人,杨严齐和东宫联系甚密,又让季后对霍让生出重重疑心,担忧江宁的事是东宫为逼她让权,和杨严齐联手策划的。
幽北天高皇帝远,关键是有杨严齐坐镇,大邑里的尔虞我诈不敢轻易牵扯到她家霍让,除非对方准备掀桌子要和杨严齐作对。
霍君行无意识地眯眼,眼角皱纹深深:“想要让儿回来的是你,不想让她回来的也是你,所以让儿到底该不该回来?”
于冠庵这是关心则乱,被问得愣了下,随即笑着轻叹一声:“孩子是上辈子的孽债啊,”
她道:“杨严齐此时派让儿来京,简直是羊入虎口,我不管那姓杨的究竟是何目的,让儿不能陷进大邑的事里来。”
皇后和东宫的权力抢夺不是简单的你争我抢,再厉害的人物到这盘棋上都能死得轻如鸿毛,于冠庵在皇后身边当差,比任何人都怕于霁尘成为两方争斗的马前卒。
霍君行道:“让儿回来只是代幽北王府祭拜太后,完事应该就回奉鹿去了,一年半载不会回来,何用担心。”
“下午在西宫偏殿,”于冠庵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深虑,“我瞧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把让儿留下来。”
“杨严齐不会答应的。”霍君行不假思索道:“奉鹿那摊子事不好处理,杨严齐还得靠让儿给她赚钱,若是皇后强留让儿在京,杨严齐怕是会亲自来要人。”
于冠庵轻轻摇头:“不,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
季后当政二十余载,如今东宫逐渐势大,直逼皇后的代天子大权,部分朝臣和世人无条件支持东宫,逼得季后不得不选择以退为进,退着退着,便隐隐有了颓败之势。
季后急需一个和东宫缓和关系,从而转圜局面的机会,她盯上了于霁尘,否则下午不会在西宫偏殿召见。
于霁尘是霍家的人,从根上定义她对皇权的效忠;于霁尘从幽北入仕,杨严齐是她背后最大的靠山,谁也不敢轻易动她,这是她的底气;于霁尘暗中奉季后命下江宁,为扳倒季由衷出了大力,天然得东宫好感,为东宫拉拢,这是她的优势。
这些条件放在这里,不用霍让岂不是浪费。
“不要发愁,总会有办法的,”霍君行宽慰道:“让儿心眼比你我加起来都多,这几年来跟着杨严齐也没少学‘坏’,我看这大邑京,她也不是玩不转,放心吧。”
于冠庵没再说什么。
哪里能真的放心,自打于霁尘的脚踏上大邑的地界,于冠庵的担心就日益深重,尤其是于霁尘在西宫偏殿拜见皇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