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
她隻觉得现在浑身血液都在发烫。要找她,微信、电话哪个不可以,为什么偏偏要来她们医院?关键是摆出这样的神情。
蔡可宁夹在中间有些尴尬,在背后用胳膊戳了戳叶一诺,极小声地问:“你,要去吗?”这两人之间有矛盾她清楚得很,光看这半个月来叶一诺没再夜不归宿就可见一斑,只是她今天才发现这矛盾似乎不小。
像隻被赶上架的鸭子,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叶一诺说:“我过去一趟,你们先走吧。”
汽车驶离,大家都长舒口气,纷纷问蔡可宁:“这女的谁啊?”
除了对逃班找借口信手拈来,蔡可宁并不善于说谎,愣了几秒说:“她姐,关系有点远的那种什么远房。”
“啊~”大家表示了解。
“怎么感觉有点凶?”
“她姐,就这样,比较高冷。”蔡可宁略有些汗流浃背,“但人挺好的,就属于外冷内热那种。”
叶一诺上了车,两人都没说话,车压着限速行驶,还时不时有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电瓶车,刹车被狠狠一踩,叶一诺向前一衝。她将头别向了窗外。
连漾冷冷看她,道:“不喜欢我来你们医院?”
叶一诺没接这话,隻说:“去我小区门口吧。”
汽车停在路边车位,连漾解下安全带,叶一诺也解开,静静等她开口,连漾却迟迟没有说话。
车内气息逐渐凝固,隔着车窗,外面的车水马龙与整个车厢仿佛就成了两个世界。
连漾隔着前挡风玻璃看见了蔡可宁,蔡可宁大概是认出了她的车,在小区门口踟躇了会儿,便走到一边的树荫下站定。
随即叶一诺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蔡可宁发消息问她:她们说想去吃酸菜鱼,我说我要回家放点东西,你怎么说?叶一诺犹豫几秒,回:等会儿啊。
连漾就看着叶一诺打下“等会儿啊”这四个字。
她中饭没吃开车过来,本意是想讲和。她没设想过叶一诺见到她会是怎样的神情,或者像从前一样会有点乖或者有点委屈,总之绝不该是刚刚那样尴尬的表情。那份想要讲和的初衷一下子就碎了。
就这么不想见到她?还是不愿在同学面前见到她?现在是连她家也不愿去了是吗?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在等叶一诺的解释,明明不会游泳,骗她做什么?不仅骗她,还对她发脾气,发完脾气又装成受害者。
可如果叶一诺告诉她说,她这么做是为了哄她高兴,连漾想,那她也会勉为其难原谅她的。
但叶一诺没有。
刚刚在医院门口见到叶一诺,连漾才陡地想起,叶一诺就是个没良心的人。她等她的消息,主动过来找她,这些天就算没有牵肠挂肚起码也是心中在意。而她呢?下了班就与别人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连漾又想起叶一诺的做派来,有多少次两人缠绵后她表现得依依不舍,可下了床提起裤子迈出她家这个门,便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叶一诺就没找她聊过天。
曾经的那些可爱之处如今在连漾眼里都变得那么可恨,比如她的自尊,比如她的虚伪,也比如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叶一诺还是这么静静地坐着,好像她比她多的是耐心。
“你和蔡可宁关系不错,”连漾又恢復她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隻淡淡地,轻描淡写地说,“ 你喜欢她?”
“什么?”叶一诺皱眉。
又岂止是不错,能分食同一片饼干,听说还能同喝杯奶茶,甚至能在事不关己的时候为了对方挺身而出。
还有些话连漾都不愿说。譬如为什么你们可以在网络上这么频繁地聊天,譬如为什么每次跟蔡可宁聊天你就这么高兴,譬如为什么抓个娃娃蔡可宁也要离你这么近,譬如为什么你要在蔡可宁的备注前还加个a,再譬如为什么你可以当着我的面接你同学的电话,可接蔡可宁的却要离开?这里的桩桩件件,你对我做过哪件?
她一直对此不满,可因为要脸面,也一直认为自己是这段关系的掌控者,这些话她才不说,也不会说。
“你说我喜欢蔡可宁?”叶一诺重复一遍。
她知道连漾或许心中有气,她心里是感到抱歉的,可她没来问,她也就没主动说。叶一纯的死像一根刺扎进她的童年,父母关系恶化,母女心生嫌隙,父女被迫疏远,整个家庭一度支离破碎,这是她最不愿向他人提及的旧事。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她会找机会跟连漾道歉的。
只是没想到她们真见了面,她就被质问自己是否喜欢朝夕相处的好朋友。
要真喜欢蔡可宁,我能跟你保持这样的关系?她在心里嗤笑。
原本藏在心里的那点歉意在这一刻就消散了,她们之间那份摆不上台面的关系当即给了她肯定的边界感。是啊,只是床伴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意彼此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你的意思,”叶一诺一字一字,说得慢而铿锵,“我一边暗恋蔡可宁,一边又跟你上床?”
叶一诺也生了气,还以一声冷笑。多离谱的猜想,她在连漾眼里就是这么个随便的人?
连漾一字未应,微仰着头,瞥着眼,又这样无声而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叶一诺最痛恨连漾这副看起来这么高傲的神情。
她承认自己是喜欢她,喜欢她的容貌地位与财富,喜欢她的气质阅历与谈吐,也曾经暗下决心要步步为营,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们真能在一起那也是好事。可她毕竟不是她用钱豢养着的金丝雀,她能自力更生,也就犯不着为了这一棵树忍辱负重、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