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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朱允炆清楚事故的原因,也想到了解决之道。

不过,这需要时间。

处理好承乾宫事宜,朱允炆与马恩慧回到坤宁宫,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天便亮了。

马恩慧帮着朱允炆穿上朝服,皱眉劝道:“皇上,昨晚一直没休息好,不若休朝一日,将养身体。”

朱允炆摇了摇头,叹道:“田争之事一日不休,朕一日不能休朝。皇后,代朕看望下骆才人,另嘱尚膳监筹备晚宴。燕王与燕王妃来了,便在坤宁宫设家宴招待吧。”

马恩慧点头答应。

真正的朝会,并不是后世电视剧中整整齐齐,你一句我一句,其他人都睁着眼,竖着耳朵当木头人,赞同就附议一句,不赞同就跳出来反对一句。

在内阁、六部大佬汇报完事情之后,就是自由争论时间,你插着腰,鼻孔朝天,他歪着官帽,撸起袖子,浑似街边流氓地痞。

文人嘛,多少还要有些雅度,不能学武官,动不动张嘴闭嘴便是“彼其娘之”,而应该一脸关怀地问一句“汝父耄耋无齿,言词含混,兄台只不惑之年,缘何亦口舌不清,道不清田产来历?”

好嘛,文人用语毒辣。

一句话不仅问候了人家父亲,连带着骂对方来历不明,你爹都八十了,你才四十,不是老来得子,便是与隔壁有关,和家里的田地一样,来历不清不楚。

没点底子,还以为对方是关心呢,笑着感谢,回头一打听,娘的,祖坟埋在哪里都被人骂了。

不过朝臣毕竟不是地痞泼妇。

地痞泼妇对骂,天马行空,东邪西毒都可以用,无规则,无底线,骂完了一拍手回家,才想起来,只是因为对方在人群中多看了自己一眼,才骂了两个时辰。

朝臣彼此问候,那技术难度就高很多了。

无论怎么说,都不能离不开问题,你问他家王叔叔好,也得和田产挂钩,绝不允许只带私货。

总而言之,观点鲜明,主题明确。

都察院景清与都察院同僚,主张田产买卖自由,即所谓的“莫扰民间,以契约俗法为准”;户部黄子澄带一票人,支持督查田产,以“遏投献之风,保朝堂税赋”。

与之前的论战不同的是,六部大佬在沉默了几日之后,终于表态,吏部尚书齐泰、工部尚书郑赐、刑部尚书暴昭、吏部尚书陈迪、兵部尚书茹瑺,全部支持户部黄子澄。

大佬亮出立场,原本观望朝局的官员,也纷纷开始站位。

当官嘛,有根基的官员,根在哪里长,就站哪里说话。

没有根基的官员,自然是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跑。

虽然早朝没有拿出定论,但大局已定,朝廷下一步的方向,也逐渐清晰。

一些官员下了朝之后,开始写书信,差人递送老家,嘱托家里的人,抢来的田,要想办法赌住人家的嘴,实在堵不住,就把田契给人家,让他们自耕自种。

一旦朝堂下定决心,整顿田争,说不定就会树立几个典型,谁也不希望当做田争之策的“标志人物”,还是早点处理的好。

三山门码头。

解缙、茹瑺、徐辉祖与一干五军都督府勋贵,站在码头,准备迎接护送朱棣回京的船队,而驾驭船队的,正是水师副总兵郑和。

战船之上,旌旗猎猎。

郑和看着京师送来的消息,转身进入船舱,对朱棣、姚广孝禀告道:“船队即将抵达三山门码头,宫里里传来消息,皇上、皇后,在坤宁宫设宴,招待燕王与燕王妃。”

朱棣抬动眉头,有些惊讶。

姚广孝微微一笑,道:“善也。”

坤宁宫乃是后宫,设宴招待,自然不是朝廷筵席,而是家宴。

以家宴招待燕王与燕王妃,说明朱允炆并不想以君臣之别,强势压朱棣一头,而是以家人、以叔侄的身份,先行叙旧。

从这点安排上来看,朱允炆还是信任朱棣,敬重朱棣的。

“王爷,准备入京吧。”

姚广孝起身请道。

朱棣爽朗一笑,起身走入隔壁房间。

张玉、朱能、丘福见朱棣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朱棣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三位老将,面色肃然,沉声道:“京师到了,随本王一起,向皇上请罪吧。”

影帝朱棣的政治秀

解缙、徐辉祖、茹瑺等一众官员站在码头,看着走来的朱棣等人,彻底凌乱在江风之中。

只见朱棣坦露上身,身披柴荆,昂首阔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张玉、朱能、丘福,皆是荆刺脊背,负重而行。

解缙皱了皱眉,看向徐辉祖。

徐辉祖叹了一口气,也不作声。

自己这个大姐夫,也太擅演戏了吧?

上次在朝堂,站而不拜,傲慢无礼,结果出了皇宫,便成了谦逊之人,对任何人都礼遇有加。

表演之能,令徐辉祖惊叹不已。

这回到北平,朱棣不是抵制新军之策,便是开养殖场暗度陈仓,最后还来了一招装疯卖傻,欺瞒天下之人。

原以为这已是朱棣的演技巅峰,可让徐辉祖想不到的是,朱棣此番回京,竟还上演了一出“负荆请罪”。

你是燕王,不是廉颇,再说了,朱允炆也不是蔺相如啊!

你们叔侄的矛盾,可不是傲慢与偏见之下的政见不合,而是你死我活的阴谋斗场。

来演这一出,给谁看去?

“见过王爷。”

徐辉祖、解缙等人不敢失了礼仪,迎上前施礼道。

朱棣停下脚步,看着徐辉祖等人,肃然道:“本王有罪,此番入京,是为向天子请罪,可当不起诸位迎接。”

徐辉祖见朱棣这架势,他这是打算负荆入京城了,若是如此,京师还不满城风雨?

“王爷何罪之有?何须负荆而行,不妨转舆辇,早入皇宫。”

徐辉祖连忙劝道。

朱棣摆了摆手,道:“魏国公,本王心怀不满,诽谤朝廷,期瞒圣上,心思不忠。幸赖皇上天恩,幡然醒悟,如今当负荆请罪,以求谅解。”

徐辉祖看着坚持的朱棣,满是忧愁,连忙示意解缙说句话。

解缙嘴角挂着笑意,悠悠说了一句:“王爷若是以此法入京师,恐有损燕王威名,亦会失京师人心啊。”

朱棣看着解缙,皱眉不语。

解缙解释道:“京师士民皆知,燕王身体不适,皇上特遣姚学士至北平,请燕王入京师调养。皇室亲谊之情,早已传遍京师。如今万民只盼着燕王早日康复,若燕王如此入城,万千士民,作何感想……”

搭台唱戏,要的是人气。

如果唱戏招黑,想来这种戏,是没人愿意去唱的。

解缙了解朱棣,他爱演戏,也有演技,但他所有的表演,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即树立自己威严、正义、仁德、礼节……的一面,获取大量的支持与拥护。

若京城盛传朱棣请罪而来,那朱棣负荆入城,纵会引发一定士民的抨击,也必然会以血淋淋的脊梁告诉人,他朱棣是有功劳于社稷的!

底层的人心毕竟是柔软的,容易被触动与说服的。

到时候,士民同情,大家一起回顾朱棣战神风光,想想他为国而战的辛劳,就算是有点错,也是可以谅解的。

若是皇上重罚燕王,必影响其在民众中的印象,甚至可能会带来非议。

可现在京城情况,与朱棣设想的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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