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节
群臣上书吕太后、马皇后,若再不答应选人暂理国政,下一次震动的恐怕不是中都,而是钟山孝陵了。
苍天警告,群臣施压,加上内阁、六部九卿保证,吕太后、马皇后终松了口,答应选一人出来主持大局。
百官之中依旧有反对者,比如东宫官员金幼孜、杨溥,还有礼部侍郎董伦、户部侍郎卓敬等等。
杨溥直言:“选人代理朝政乃是阴谋,是为狼子野心。”
内阁发了彪,解缙、杨士奇利用职权,直接将杨溥等一干人定了罪,罪名是“不以国事为重”,一杆子免了官,留京等待处置。
杨溥跳脚,指着杨士奇、解缙的鼻子大骂:“皇上对你们二人是何等器重,引为心腹,委托国事,皇上不过病危,你等竟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杨溥与你等割袍断义!”
金幼孜也无法相信,杨士奇、解缙竟如此胆大妄为,擅自把控朝政,公然罢免官员!
一时之间,解缙、杨士奇被定义为权奸,不少官员纷纷弹劾大骂二人,可无奈皇帝看不了弹劾文书,这些文书落到内阁,解缙、杨士奇都没看,直接给烧了……
在解缙、杨士奇的推动下,选谁主持大局的事宜终于在中秋后开始。
兵部郎中潘行似乎早有准备,上书推举楚王朱桢代理国政。
原本很简单,虽然朱允炆除了朱文奎还有儿子,但朱文垣还小,年纪还不到十岁,根本无法应对眼下纷繁复杂的局面。
为今之计,只能选择有经验、有能力、有威望的皇室宗亲来控制大局。
藩王之中,虽说朱老四最强,但现在朱老四都跑到长城之外去了,指望他回来主持大局,黄花菜都吃完了,何况他肩负打垮鞑靼的使命,是大军统帅,怎么可以回来呢?
剩下的,在京藩王之中,不就是朱老六楚王朱桢能力最强?
翻开朱桢的“履历表”,会发现朱桢是一个能人。
朱桢十七岁时,便率江夏侯周德兴平定蛮夷,于洪武十四年就藩武昌。在之后的洪武十五年、十八年、二十年、二十四年、二十七年、二十八年,先后平定湖广、贵州、云南、广西等各地蛮夷土司。
汤和称赞朱桢:“有谋略。”
朱元璋称赞朱桢:“真吾子也。”
由此可见,朱老六并非蛮横粗人,而是有勇有谋的藩王。只不过朱桢的风头远远比不上辽王朱权与燕王朱棣罢了。
但朱棣不在金陵,朱桢便是藩王之首了,由他老主持大局,藩王都服从,百官也愿意,不是挺好。
兵部郎中潘行的认识是对的,朱桢确实不是个傻子,而是个聪明人。
但潘行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朱桢实在是太聪明了……
朱桢正在家里摇着芭蕉扇看白云苍狗,听到兵部郎中潘行推举自己为摄政王,代理国政,当时就吓哆嗦了。
娘的,这不是害死人不偿命吗?
鬼都知道,代王造反,皇帝中毒,太子失踪这一系列的背后是有阴谋的,谁得利最大谁就是幕后之人,这个时候让自己摄政,那不是直接告诉天下人,我朱桢害了皇帝与太子?
朱桢二话不说,抄起钢刀直奔兵部衙署……
吓破胆的藩王
朱桢没有废话,当着兵部官员的面,将潘行的脑袋给砍了,然后提着脑袋去了宗人府,该吃吃,该喝喝,就是不出去了。
朱老六的一番操作将文武百官吓了一跳,不少官员指责朱桢残暴不仁,应予以重惩。
惩?
他是藩王,还是宗人府的官员,你让他自己惩罚自己?
杨士奇、解缙无奈,朱桢的动作就是告诉所有人:谁提老子的名,老子就杀了谁,然后躲到宗人府里去睡觉。
晋王朱济熺看着手提人头的朱桢,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楚王叔,这是?”
朱桢就脑袋丢在地上,翻滚了几次之后,朱济熺总算是辨了出来:“这不是潘行,我在国子监时见过几次。”
“是他,他该死!”
朱桢咬牙切齿。
朱济熺见朱桢如此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笑道:“一个兵部郎中,怎就招惹到了楚王叔,还让楚王叔亲自动手砍掉了他的脑袋?”
“你不知道?”
朱桢有些惊讶。
“知道什么?”
朱济熺不明白。
朱桢仔细看着朱济熺,明白过来,这里是宗人府,朱济熺又是被皇帝关在此处的,没有人对朱济熺讲过外面的事。
拉过一个破旧的蒲团,朱桢坐了下来,喊宗人府的人上酒菜,然后赶走下人,对朱济熺指了指酒菜:“你先吃些。”
朱济熺不明所以,也没多问,素日里的饭菜可没今日待遇好,索性吃了起来,又喝了几杯酒,直至饱腹才看向朱桢。
朱桢叹了一口气:“你在宗人府内,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我之所以杀潘行,是为了保全家性命。你还不知道吧,皇帝中了毒,恐怕——熬不过去了。”
“什么?”
朱济熺瞪大眼珠子看着朱桢,浑身冰冷,嘴角哆嗦:“楚王叔,这事可不能当玩笑说。”
朱桢一脸严肃:“八月五日,代王发动宫廷政变,带三千奴兵与八百死士杀入皇宫,至武英殿逼迫皇帝退位……”
“代王叔,他竟敢!”
朱济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粗鲁的代王竟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来。
朱桢哀叹:“皇上似早有准备,平定叛乱,代王被焚。可就在次日,皇上突然中毒,昏迷不醒,至今已十一日。另外,太子在皇上中毒当日,被安全局镇抚郭纲带走,生死不明。现如今朝堂之上正在商议选出摄政之人,这潘行推举本王……”
“皇上中毒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朱济熺起身,脚步踉跄地撞在门上,看向朱桢:“楚王叔,不可能,皇上一向谨慎,身边更有安全局、侦察兵,还有内侍试毒,不可能出现中毒之事,如此低等手段,怎么可能伤到皇上?”
朱桢握了握拳头,痛苦地问:“若是宝庆公主给你一碗粥,你会怀疑吗?”
朱济熺面色惨白,木然地看着朱桢。
宝庆公主!
太祖唯一一个尚未出嫁的公主,她的善良与纯真,没有人会对她有半点防备。
哪怕是自己,对宝庆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不可能,你是知道的,宝庆可是一直都将皇上作为最亲近的人,对他崇拜,对他敬重,怎么可能会对皇上下毒!”
朱济熺绝不相信宝庆会害朱允炆。
朱桢沉默了下,开口道:“没人说是宝庆下的毒,只是说是宝庆端来的粥。安全局正在调查,并没有为难宝庆,只是眼下并无其他线索。”
朱济熺靠在门板上,沉声问:“皇上,太子,到底如何了?”
朱桢端起酒碗,看着清冷的酒水:“太医说,皇上可能不行了,至于太子,这么长时间没露面,恐怕也已遭遇不测。”
朱济熺胸口猛地一紧,朝北跪了下来,喊道:“皇上!”
滚烫的眼泪滑落。
随后是一阵呕吐,将刚刚吃进去的饭食全都吐了出来,到后面,开始吐黄水了。
朱桢低估了朱济熺对朱允炆的感情,朱济熺是二代藩王,与朱允炆同辈,虽然两人身份不同,虽然朱济熺因为被李芳英等人咬定是“古今”而被抓在宗人府,可朱济熺从未埋怨过朱允炆,从没有恨过朱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