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年的时间已经几乎耗尽了金翅王朝积聚百年的财富和力量,夹在势均力敌的争斗者中间,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已陷入了近乎绝望的疯狂之中。
英金罗红英选的时机永远是那麽恰当。就在王权快要崩散的前一刻,他领着失踪多时,一向最受先王宠爱的皇子,如神祗一般俊美而聪颖的达密哲元朗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当然,除了身份,在元朗与红英的身後,三十万纳兰部的精锐部队那金光闪闪的斧钺更是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将金翅王朝的王权牢牢地握在了掌中。至於那几位筋疲力尽的兄长,达密哲元朗体现出了身为一位帝王的果决。在流放的途中,自杀或被杀,他们的名字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出。
「如果一定要有人为陛下的弑兄负罪,就一起推在微臣身上好了。」十六岁的英多罗红英对达密哲元朗说道,「如果要国家安宁,陛下就一定不可以有妇人之仁。他们是毒瘤,如果不连根拔除,终有一天,他们会反噬回来,到那个时候,陛下安危是小,社稷和百姓又会遭一次浩劫。」
达密哲元朗看着他,唇角微微向上勾起。
「红英,用不着担心。他们几个……我从来没当作是兄弟过。」
英多罗红英蹙起眉尖,「名声这东西,有时还是比较重要……就算人人认为他们该死,但如果是你下令将他们处死,还是会有卫道士出来口诛笔伐。」
「那你的主意又是什麽呢?我的军师。」达密哲元朗微微垂下眼帘,抚着椅上的龙首低声问道。
「你的口,放了他们。」英多罗红英沉静的双眸看着他,微薄的双唇中吐出冷静又有些低沉的声音,「我的手……」伸出白皙修长的手,俐落而坚定地向下一挥。
「……」
沉默了片刻,元朗抬起了眼,他那双如琥珀一样淡色而充满诱惑力的眼眸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红英,这是你对我忠心的表现吗?」
台上的烛火微微一颤。
「英多罗红英……」年少的俊美帝王无声地笑了起来,「我答应你。事成之後,不论你受到如何地攻讦,我,达密哲元朗,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你。」
……
这就是你所说的保护吗?英多罗红英苦笑了一声。院中的紫蘅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虽然夜风还有些冷,但他一点不以为意。那独特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淡淡的喜悦和安心。殿中待办的公事还有很多,达密哲元朗也一如以往懒散而难缠,但他清楚地知道,在元朗虚浮华丽的外表下,敏锐,练达,果决,理性以及对帝位的重视都是让他成为一位合格统治者的必要特性。自己现在站在中庭休息的时候,殿内的皇帝应该已经拿起了朱笔做他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吧。
伸长双臂,红英舒展开劳累一天有些酸胀的身体。
紫蘅花的香气突然变得浓郁起来。英多罗红英的後背僵硬了起来。
「明鸠王好兴致,在独自赏月吗?」低沉的声音如有生命一般,穿透夜空压迫而来,让英多罗红英的胸口一窒。
深吸了一口气,英多罗红英微仰起头,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转过身时,重新睁开的双眸再一次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静,带笑的脸上带着的是让人迷惑又恼怒的神秘莫测的表情。
「明翔王兴致也不错,深夜寂寂,怎麽想到来这里了?莫非是心中有什麽烦闷的事情,想来找陛下倾诉吗?」温和的声音滑过夜风,钻进对方的耳中,带着冷讽,有些尖刻。
「本王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哪里用得着时时去麻烦我的皇兄。倒是明鸠王,年纪越大反倒是越离不开皇兄了。怎麽,连三更半夜也要来缠着陛下?」不屑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客气,黑夜中闪闪发亮的黑色眸子里刻骨的敌意和轻蔑没有半点隐藏。「也难怪。年纪越来越大,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就算想争宠,也要看看身上有没有什麽本钱吧。」
心里像被利刃狠狠刺着,英多罗红英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快。
「有没有本钱并不是由您来说的,明翔王殿下。如果不是陛下执意地要求,我宁愿在我小小的王府里快快乐乐地睡大觉。」
隐在暗色夜幕下的脸闪过一丝不快。
「还有,如果你还想获得某人一丝丝好感,请对她的兄长表达一点起码的敬意。」英多罗红英笑出声来,洁白的牙齿在月色下闪出珍珠般的光泽来,「我记得很早以前就说过,舍妹的终身不是那麽轻易可许的,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只会贬损其兄长,一心想要她的兄长身首异处的小子。」英多罗红英向前踏了一步,眼中露出诡异的神色,「达密哲元慎,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既然得不到宛如,不如你现在一剑杀了我,这样的话,宛如一定会记得你一辈子,永远把你放在心里的。如何?」
达密哲元慎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年轻英武的面容自黑色的阴影中移出来,月光下,如豹子一般的双眼中燃着烈火。
「疯子!」
狠狠骂了一声,甩了一下衣袖,身材高大的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呼!」英多罗红英长出了一口气,手抚着胸口将逞强的面具卸了下来。每次与达密哲元慎的对恃都让他感到疲惫和紧张。就算是独自面临十几个高手的追杀时,他英多罗红英也从未慌张过,可唯独达密哲元慎,总是让他呼吸困难,疼得心痛、肝痛、全身痛。痛归痛,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英多罗红英的双眉蹙在一起,发出叹息的同时,目光却如粘在他身上一般,怎麽撤也撤不回来。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夙露立中霄……」轻佻的一声口哨响起,达密哲元朗那张灼灼其华的俊颜探出窗口来,朱笔夹在指间上上下下地摇动着。「别看啦,人影都没了。」
英多罗红英收回视线,默默地走入殿中来。
「真想不通,那块木头有什麽好的,居然能让你心心念念这麽多年。」达密哲元朗还在嘀咕,英多罗红英的眉头却开始微微拧起来。
「红英,要不要我来帮忙?」达密哲元朗的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身子向红英边上凑了凑。
「我的事不劳陛下您费心。」英多罗红英坐到桌子後面,拿起笔架上的朱笔,在丰厚的朱砂水中蘸满浓墨。「只要您不要三不五时地出来捣乱,微臣就阿弥陀佛,感天谢地了。」
「可是你一直没什麽进展,元慎对你又老是冷言冷语的。你们针尖对麦芒,没一个通圆的,这要到哪天哪月才能两情相悦呢……」元朗咬着笔头,一脸担忧。
「陛下您还是担心明翔王要是成了亲,生下了子嗣,对您的宝座会有威胁吧。」英多罗红英打开一本奏章,埋头开始工作。「与其为此忧心,不如你加快步伐,快点生个可以继承大统的子嗣来,不要再游戏人间让一班老臣们成天地说三道四了。」
一滴朱砂落在洁白的丝绢上,浓厚的液体如有生命一般颤动了几下然後缓缓渗入丝中。鲜艳的红色比新鲜的血液还要艳红,烛火抖动着映在他的脸上,英多罗红英修长的双眉挑了一下,手中的朱笔毫不犹豫地落在丝绢上。一个大大的「杀」。
「英多罗红英!」
闯入王府的青年怒睁着双眼,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狂狮,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要撕碎一样,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早啊,明翔王殿下。」懒洋洋地从窗边的卧榻上坐起身,未束起来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胸前,有些纤细的青年在晨光中舒展着自己的四肢。扔下手中的书卷,英多罗红英将散开的中衣拉了起来。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着微微泛青的光泽,让闯入的青年目光一滞。
「这麽一大早过来,用过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