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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他眉头一拢,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冶剑过程中未至时日不可开炉,否则失了蕴养出的剑气则一切前功尽弃……

“要么是两样铸材本身存异。”

月桓吐露的猜测惊了芳漪,念及之前去往调查过的相娥山和陵汀州,林林总总的不解竟渐渐串联成一个阴谋。

千万种毒药里,葛涯子偏偏选择了一种极珍稀兼且腐蚀性极强的毒药——离魑丹,服者会爆体而亡,血液喷溅处尽皆逃不了蚀损下场,血浸透土壤,地底的固尧青铁会抵不住腐蚀化成一滩水。

相娥山的断峦淬火与渊壑真火一旦相碰,灵脉燃烬,焦土遍野。

显然,葛涯子是存心毁之。

难道说,伊始便有人心怀鬼胎使法子改变了断峦淬火和固尧青铁的材质。

故意利用葛涯子去寻这两样做铸材,历百年后趁冶铸成功欲夺为己用。

孰料他意外发现蹊跷,然而剑已丢,为阻挠对方又或者查出其他阴谋,干脆做出毒杀州民放火烧山之举,借此使得妖、魔二界追究到底,令那人的阴谋不得不功亏一篑。

幕后者盼望至此终结,所以伪装葛涯子写遗书自戕谢罪的假象,用以迷惑世人掩盖真相。

可葛涯子明明有争辩找出元凶的机会,因何宁愿背负十恶不赦之罪,受尽唾骂,这又乃一疑点。

“相娥山与陵汀州尽毁之一旦,已无法查证两样铸材是否如你所言的那般,眼下……”

“等等,暗室里有剩余的铸材。”陶七突然出声急切道:“师父有个习惯,每次冶铸前总是要保留小部分铸材,为日后编写冶剑史留下一个参考。”

这个好消息使得月桓眉目舒展,“暗室在哪儿?快带我们去取!”

“就在这儿。”陶七领着人直奔一侧柜阁,拨弄几下木板打开了一个机关,掐指捏诀诵了段咒,便开启了隐藏于柜子后的暗门。

进去之后但见石壁上凿出的凹槽密密麻麻摆满了匣子,数量极其庞大,旁人压根儿分不清是哪只匣子里有。

纵使如此也难不倒陶七,他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在石壁凹槽的最底下拿出了两只花纹相似的匣子,依次打开来看,果不其然正是固尧青铁和断峦淬火。

芳漪向两样铸材注入神识探查,末了蹙眉摇头,“没有异样,一切正常。”

观察了铸材表面,月桓同样没察觉异样,掂了掂沉甸甸的固尧青铁,目光转向陶七,“现今只有炉冶一计,待得期满启炉方能知晓是否有异,怕是需借令师一尊炉冶使用,冶铸时日较长,届时烦须兄台在旁协助。”

陶七感激一拜,满口应承,径直踏出暗室领路。

芳漪与月桓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慢慢垂睫,扯了下唇角。

生旦净末丑八方名角儿齐登台,各家唱各家的戏份,竟眼花缭乱到分不清哪个的戏更好,真真是越来越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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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黛卷》

天香宴

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

晌午时分正是日头最为灼烫的时候,炎炎阳光穿透稀薄云层,俯瞰整片大地,徐徐风中夹杂着燥热。

熙攘的街市中,来往的行旅客商络绎不绝,商贩们借着葳蕤树木洒下的阴翳,扬声叫卖兜售着物什,高鼻深目的藩国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应官话与商贩讨价还价,景象十分热闹。

长街尽头,一辆朱轮华盖车缓缓驶来,华盖四角分别垂挂一枚镂空玉珏并香薰球,日光折射其上,荡开晃眼的光晕。

高大车壁精细雕琢成追花戏蝶纹样,正与湘妃色缠枝花纹的帷幔相得益彰。

马蹄哒哒,车轮辚辚,多达数十人的卤簿护卫在朱轮华盖车前后,阵仗肃穆威赫。

有常年混迹市井者,踮着脚眺望华盖的顶端,那里竖了一面旗幡,质地上乘的织云软缎为底,以精巧湘绣双面纹绘了一枚圆形徽记。

长安士族门阀临立,王孙贵胄繁多,每个家族每个府邸都有代表着自己身份的徽记。

不仅是一种象征,亦是彰显着家族地位,日常外出徽记会悬于车马之上,使别人能加以辩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又行了段路程,朱轮华盖车最终驶停于一座贵气的邸门前。

门庭之上,红松木匾额以飞白书篆刻了‘锦苑’二字。

高阔苑邸连接高脊飞檐,朱墙黛瓦掩不住苑中冒出墙头来的巍巍松竹,翠荫横斜出户,探出抹秀致的蓊郁。

车辕旁两名头挽双丫髻的使女,掀起帘栊从车厢内扶出一位头戴幕篱,着十二破花间裙的窈窕少女。

锦苑门口,早早便有一名管事模样的妇人恭候,得见从车上下来的少女,含笑裣衽施礼:“今儿锦苑迎来诸多贵客,实是荣光大胜使婧娘不胜欢喜,现下春和园露芳池畔已摆开天香宴,贵客且随小妇人来。

风吹动幕篱,少女如画颜容若隐若现,清婉的嗓音淡淡响起:“有劳。”

锦苑乃长安极富盛名的园子,其内植物甚繁,建筑规模不亚于禁苑芙蓉园,它占地十余顷,亭阁台榭星罗棋布,园中景致尽皆不同。

珍奇的花木植株或栽于池塘幽径,或栽于假山洞窟之上,总之是千奇百态目不暇接。

据传,始建锦苑的主人乃是一位宗室后裔,其尤爱花草不惜倾毕生精力财富打造,建成后对外经营。

因此处确有一番雅致,倦了芙蓉园和曲江池景色的文人贵胄,便转投于这里宴饮作乐赋诗高歌。

苑内,一行人沿鹅卵小径前行,沿途花草葳蕤,修竹茂林苍翠擎天。各色名花簇拥着点缀丛间煞是美丽,提裙踏过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满园各色牡丹映入眼帘,花繁却并不乱眼,每一株俱是悉心栽培的花中珍品,花姿堪称绝代风华。

“每次至锦苑,都能带给我不同的感受。”相隔层薄纱,幕篱少女眺望着满园子滟滟牡丹,朝婧娘笑言:“极衬今日天香宴的名头。”

婧娘目中闪过一丝笑意,恭谨行了一礼,“蒙贵客夸赞,满园牡丹不胜荣幸。”

远目凝望花团锦簇的泱泱绿丛后,有一汪碧色粼粼的池水逶迤蜿蜒,水面上搭起一座木制拱桥,正是通往倚池建造的六角亭榭中。

亭内或坐或立有十余名衣饰华贵的少女,她们正嘁嘁喳喳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幕篱少女莞尔勾唇,扬手屏退婧娘,从容摘下头顶的幕篱交予使女,挽了一挽鹅黄色绉纱帔帛,莲步朝木桥亭榭走去。

亭内有眼尖的少女发现来者,低呼了一声:“临江郡主!”拽起仍讨论不休的同伴行礼,其余的少女也止住语声调整好仪态,斯文见礼。

临江郡主展臂虚虚拥起已施下半礼的她们,“快快免礼。”眼波随之落在一名穿十字瑞花条纹锦裙的女子身上,走近几步,面颊现出一抹愧色,“妹妹姗姗来迟,还望涵姐姐切莫怪罪。”

被称作涵姐姐的清丽女子疾步扶起临江郡主,嗔道:“你我姊妹,何必讲见外的话,毋须再一口一个怪罪了,否则这天香宴该变成怪罪宴。”

二人一向亲近,这番打趣的话语惹在场众人掩嘴轻笑。

且道,这位临江郡主名唤欧阳楚黛,乃大应三位异姓郡主之一。

其父是镇国公兼左骁卫大将军欧阳明泽,欧阳氏是关陇最具声望的门阀士族,其母则是颍川荀氏嫡女荀兮,同当今太后为表姊妹。

太后打小便疼这个表甥女,常宣其入宫相陪,并向先帝求了一道诏敕,赐封她为尊享汤沐邑的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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