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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经点拨,他依稀瞧出一个潦草的‘程’字,心下叹气,着实欠缺眼力,唏嘘了番,暗暗酝酿出一个答复。

“不如回‘闻兄燕尔新婚,抱得如花美眷,弟深感欢喜,然事务缠身无法亲赴贺弟大喜,捶胸憾之,辗转叹之,弟谨具贺仪若干聊表寸心,望兄纳之。’可好?”

低头琢磨一会儿,紫瑜扬起脸,容色凝重,嚼着满嘴蟹膏出其不意地吼了一嗓子:“与君相逢恨晚!”抡着手激动地直拍案,语调激昂:“太好了,就要这种文绉绉他们看不懂的回复。”

各门派见天儿递公函折磨她,这回轮到她报仇雪恨的时候,殷殷叮嘱展灼华不必笔下留情可劲儿往深奥复杂里写。

知晓一册册公函给她造成的严重打击,展灼华抬手递去一只蟹充作安抚,肥蟹入目,紫瑜愁思顿散,乐颠颠撬开蟹壳刮了一勺蟹黄送入口。

他再阅公函,眼神多了些微厉色,笔锋果决游走,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篇,显然存了替妻出气的心。

‘少盟主,我妹妹被炎剑派六弟子给拐了!天杀的小白脸窝藏一肚子坏水,仗着有一副好皮囊勾得我妹妹神魂颠倒,教唆她一起私奔,您说她脑袋是不是进了水?——御音阁沈邑敬上。’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沈氏丽姝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蕙质兰心,自有君子好逑,俊郎琼姿炜烁,风神超迈,一见倾心,愿比目连枝结燕侣莺俦,今骤知携手私奔,难抑心中之惑欤。丽姝婉静有礼,俊郎行止明德,无不恭谦哉,弗敢僭乎?弗敢奔乎?谓何耳?余尝闻君盱衡厉色,振扬武怒,崖州坊间有传儿啼不肯止者,其父母以沈邑恐之,啼止而恫恐,恶煞之凶名远播,愚见私奔之因必存君之手笔,当反躬自省,以正言行,且除己身之谬,避离心离德,危其家矣,平心而坐焉,听之恳谈,又何戚焉。”

瞬时解决了一桩家长里短的琐事,紫瑜笑意渐盛,将剔好的蟹肉喂给功臣。

展灼华拿起两册用细线捆作一沓的公函,一目十行阅罢,拧着眉,兀然咽下喉口哽着的蟹肉,面色怪异,踌躇着叫她亲阅。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域郎安好?昨夜狂风卷雨心湖漾澜,原是你又入了我的梦,温柔的眸中映着我的身影,轻轻含住娇艳花瓣与我的舌儿嬉戏,滚烫的脸颊微微濡湿,心底澎湃的热潮引着我逐渐沉溺……”

方读了一半,紫瑜龇着牙搓鸡皮疙瘩,“看来邪火教圣女读了不少书。”

精彩的话本子和极具教育意义的图册必然摆满柜阁,日日受着书香熏陶,才能出落成一位阅历丰富的奇女子。

扫一眼下面的那册公函,她翻也不翻,“紧随圣女热辣表白后的是邪火教长老的满篇愤慨,指责阿耶臭不要脸,勾搭他们纯洁的圣女等等。”

她意兴阑珊地丢到一旁,亲自扯来纸执笔回复圣女。

“小妹妹,秦域绝不可能娶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世间样貌俊的郎君多得是,何苦盯上个四十多岁能做你阿耶的男人,再者上赶着当人家后娘也讨不了好。有空儿相看相看竺阴门、无相派的弟子,同是魔教中人肯定兴趣相投!比起每日念叨和谐、忠君、公平、友善、敬业的苍阳宗强,正道魁首终日无趣,长此以往有碍健康,不利茁壮发育,多看武功秘籍图谋搞事方为魔教之花最应做之事,言尽于此,爱听不听!”

原是一朵粉嫩小桃花相中了沉稳的柏树,抻长了枝杈欲摘获郎心的故事。

慨叹两声伯父魅力不减当年后,展灼华继续翻看一沓公函,之后果断递给紫瑜,锁眉沉思,“现今流行嫩草吃老牛吗?”

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小娘子的审美观扭曲了?不爱年轻郎君,偏爱上了岁数的男人?

来自蛟云神教的公函里写满教主对封叔的倾慕之情,从热烈奔放的言辞中能感受到炙热爱意,文采不亚于邪火教圣女。

紫瑜怒摔公函,抬脚狠狠碾了几碾。

“呸!年纪轻轻学人断袖,祖宗的棺材板都叫蛟笠这个不肖子孙气炸了!小王八羔子觊觎封叔,恬不知耻的自荐枕席,也不照照镜子。纵然封叔要断袖也不找他那德行的,爷迟早带人端了蛟云神教的老巢,叫他的徒子徒孙光屁股要饭去!”

她阴恻恻转过脸,撸袖,掰了掰指节,“拿笔,不骂废他祖宗十八代,爷就更名改姓。”

为她奉笔研墨,展灼华偷觑着满纸骂人话,默然挑眉,看来术业有专攻,于骂人一项上她的造诣使人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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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断袖

为她奉笔研墨,展灼华偷觑着满纸骂人话,默然挑眉,看来术业有专攻,于骂人一项上她的造诣使人望尘莫及。

素景垂光,明星有烂,半弯上弦月盈漫柳梢尖,皎辉掺进喧嚣夜风拂遍街衢,六百下禁鼓声歇消弭了沉闷,檐下朦朦灯影中的斑斓声色初初起了头。

永太坊紧邻南市,白日热闹的氛围延续至黑夜,摘星楼外宝灯高挂,香轮宝骑挤满街巷,来往云髻雾鬟褒衣广袖挨肩迭背,楼内飘出的丝竹笙歌引人神往。

抬腿迈上石阶,紫瑜小指勾着玉佩向迎客奴仆微晃,看清上面的花纹,奴仆敛笑换上恭肃严整的神情,深深作了一揖。

“颜寔可在?”

“回您的话,颜郎君在房间困觉呢。”

紫瑜讥笑一句:“哼,他倒悠闲……”径自迈入门,陡觉畔侧缺了个人,踅身招呼杵着不走的展灼华。

“《大应疏议·杂律》犯夜条规定,闭门鼓后、开门鼓前无故夜行至本坊范围以外者,笞二十。”

展灼华面无表情诵了一段大应疏议,企图引起她的重视,从而认识错误并及时改正。

“有什么大不了,爷今晚不走就搁这儿住下,不算犯夜哩。”

扮作水嫩少年郎的她甩着玉佩,神色变得痞里痞气,咧开皓齿绽出狡黠笑容,一溜烟儿跑进楼内熙攘人群中,像极了一条欢脱的小泥鳅觅到宽阔水域,迫不及待地扎入其间尽情嬉玩,释放真实天性。

展灼华微郁的心塞感随着那一笑化作云烟,紧跟着笑了,真拿她没法子。

到了自己地盘,紫瑜煞是如鱼得水。

楼中乐伎正奏着一支羯鼓曲,槌杖击着鼓面,承鼓的小牙床微微震动,锦屏后华裙严妆的舞伎鱼贯涌出,踩着透空碎远的清亮鼓声舞态生风,身段盛放出娇娆之姿,引得喝彩连连。

欣赏片刻,她隐约闻得二楼喧阗鼎沸,喝雉呼卢一声赛过一声,心里有点痒痒,碰巧一名奉吃食的胡姬经过,探手搂住对方的小蛮腰,在娇嗔的眼波中顺走一碟瓜果,踱上了楼。

二楼格局呈开阔打通式参差分布着不同的博戏区域,另设十余间专招待贵客的博戏室,紫瑜吃着樱桃游游逛逛至樗蒲区凑热闹。

一双修长的手将五木掷进昆山摇木杯,当啷啷响个不停。

一位唇红齿白的锦服少年神色紧张,口中高喝着“卢”,结果却不尽人意,“黑黑白犊雉,枭采,行两步!”

素旃上的棋子恰好到了关卡前的坑,按规矩不掷出贵采不得通过。

身为少年对家的虬髯汉蔑然一睨,嘲道:“毛都未长齐的小子还敢玩樗蒲,今日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本事。”腕间灌力,松掌一抛,五木滴溜溜贴杯壁转了几遭。

周围陷入一阵阒寂,倏然有人激动大喊:“雉雉白白白,贵采,行八步,他又赢了第六局!”

棋子已达终点,输赢毕现。

那生得鹰鼻鹞眼的虬髯汉张狂大笑,蒲扇大的巴掌一拍素旃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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