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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一桩桩事听起来荒唐至极,她却无端觉得口中沁着蜜糖,拥着大雁就像拥抱他沉甸甸的心意,打心底溢出一丝熨帖,唇角泛着甜沃沃的笑。

芙蓉面上嫣然笑意不含丁点儿媚俗,眼尾蕴含一弧真挚清纯的美好,绯唇弯翘,南宫旭几乎看直了眼,亦跟着笑了。

顷刻之后,他的笑意便出现巨大裂痕,摇摇欲坠无法维系住,一双眼睛仿佛长出刀子一下又一下剐着脑袋躺在容盈肩颈间的雁夫雁妻。

它们当着他的面儿,昂首蹭容盈下巴,小眼斜睨像在挑衅,另外一只闭着眼好似极其享受,变着法子耀武扬威。

蹭什么蹭,无耻之尤的扁毛畜生!

南宫旭心底冒涌汩汩酸水,眼光凶戾,气急败坏之下抄起一样趁手的家伙式儿,不由分说地欺身而上,欲教训这两只觊觎皇后的色雁。

“菩风且慢。”容盈品出他眼神不对劲,侧身严严实实护住大雁,喊停他粗鲁的行止,“那是我的妆奁册子。”

手都没挨上羽毛,大雁活像已然挨揍一般扯着喉咙叫得凄厉。

此般见缝插针的卑鄙行径为南宫旭所不耻,顾忌容盈在侧不愿给她留下胸襟狭隘的印象,只能干笑着自圆其说:“我热,拿来扇扇风。”暗暗剐了眼瑟缩进雌雁翅下的雄雁,眼神充满冷森森的恫吓。

且给我等着,没那么容易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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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逮住

归还妆奁册子的时候,南宫旭无意瞄见部分内容,面上错愕不已,紧接着谨慎地问道:“可否借我细观。”又匆促补缀道:“只是好奇而已,无他意。”

容盈痛快地交与他。

按规矩,妆奁册子迟早要呈报给礼部留档,谁乐意看于她而言皆无妨。

待一目十行浏览过几篇,南宫旭捏着册子的手在不断冒汗,笑意虽则不减但已变得不自然。

他究竟娶了位什么神仙人物,昔日闻其名而不见其物的珍宝赫然录入册中。

岂止价值连城……

算了算自己给出的聘财,不禁自惭形秽,心虚地阖上册子。

天子纳后所赠女方聘礼数目老祖宗早有规定,完全可以按章办事,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显他对容盈的重视程度特意添进半个私库,使者届时在纳征礼上宣读礼书,也好向万氏一表求娶真心。

今次仅阅过一本妆奁册子,他自以为的大气阔绰统统不值一提,待回宫有必要掏光另半个私库,顺带敲一敲有钱臣工的竹杠,再查抄几个贪官污吏的府邸充入聘财册子,起码瞅着过得去。

殊不知,这不一会儿的工夫,南宫旭已筛出一份抄家名单,就等回宫交代人去办。

说来也奇怪,打从一双大雁入怀,它们表现得柔驯乖巧,愈抚弄愈服帖依赖人,容盈瞧着爱不忍释,照顾得分外上心,案上一碟桃片糕剩了寥寥,余下全进了雁腹。

禀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南宫旭长腿一迈,蹲下伟岸身躯巧妙地拱走紧偎容盈畔侧的雌雁,大掌一圈,搂住巴巴儿往容盈身边凑的雄雁。

看似在玩闹,背地却以威胁眼神凌迟着它,瞳中凝着幽暗漩涡,眼锋阴戾如剑能削得下肉。

胆敢觊觎未来皇后,任何人或物别妄想全身而退。

“哎呀,玩啥呢?”

容盈正懵然旁观雁飞人跳的混乱景象,忽然咬住唇,心里打了个突,惴惴回首,语气弱弱:“阿兄。”

闻言,一人一雁戛然偃旗息鼓,齐齐扭头,木呆呆与来人对望,氛围一度古怪到凝滞了空气。

万籁俱寂中,南宫旭抓住先机,右手掐着雁嘴把左手从它口中拽出来,一巴掌拍走雄雁,抖了抖糊在袖口的几片羽毛,单手负向背后藏起淤青腕子,目不斜视,不觉挺了挺胸膛,竭力展现出一身玉树苍竹般的风姿。

人与雁终于和平共处……

目睹整场闹剧,万靖坐下来,找只新盏饮茶,冷静内敛造就了不动如山的派势,深具一家之主风范,笑望着容盈。

“有客到访,怎不告知为兄出来待客,若传扬出去岂非叫人指责我们不懂礼数。”

万靖笑意未达眼底,话中意有所指,“瞧我这记性,适才遛弯消食的工夫在墙边还结识了一位客人。”

他向健仆打了个手势,健仆随即伸手朝后一抓,拎小鸡崽子般丢出一个人。

高澹捂着摔疼的屁股,敢怒不敢言,挤进两只大雁中间瑟瑟发抖,“不是奴不成器而是对方忒凶悍。”

位居东宫期间,太傅教导过南宫旭面临险境不要慌,稳心绪理思路,从细节入手忖度一个法子打破僵局至关重要,好的开头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后续事件的发展走向。

“大舅兄午安。”

南宫旭彬彬有礼地打招呼,眉梢眼尾挂着坦然磊落的笑,亏得他急中生智寻出凸显尊重又不会令人生厌的称谓,不仅拉近了关系更体现亲昵重视。

一口茶水哽住嗓子眼,万靖噎个够呛,八字才刚有一撇,便急冲冲来蹬鼻子上脸玩套路。

行,他接招。

“不知圣人妹婿驾临有何贵干。”

新奇陌生的称谓,让南宫旭体验到睽违的亲切,摆出谦和且不失诚恳的态度表明来意,“探望满满。”

万靖堆满虚笑的面孔一凝,火气一窜三丈高,这厮竟知晓容盈的乳名,肯定没少背着他来勾搭。

臭不要脸!

堂堂的大应天子光天化日之下爬墙,觍着脸耍无耻行径,被娘家人捉个现行不仅不羞惭还装听不懂话中讽意,竟然淡定应答,脸皮果真非一般的厚,之所以有恃无恐大概是笃定谁也不敢揍他。

“真巧。”万靖额上青筋突突乱跳,竭力克制着抡拳砸扁这厮的想法,扭着腕子幽幽一笑:“某始终想探望圣人妹婿不得空,择日不如撞日,不妨现下到书房一叙。”

一旁缩成鹌鹑的高澹敏锐察觉到来者不善,挪开碎步颠颠儿奔来,扒住圣人的袖子,小声嘀咕:“您要接受一波来自大舅兄的婚前下马威,奴想不出辙帮您了,万望珍重。”末了,不忘鼓气助威,“莫怂前路无帮手,天下谁人敢揍君!”

“明儿滚到国子监当差。”

收到圣人凌厉一瞥,高澹吓得忙摆手,“奴文盲。”

“阿兄,你听我跟你编……”越急越出乱子,唇舌一朝绊个磕巴,竟险酿大错,容盈慌慌张张地开口补救:“是听我说,事情并非如此!”

“乖,为兄自有分寸,继续和大雁玩罢。”

万靖哄孩子似耐心哄着容盈,他不希望妹妹掺和进来,为此而费神操心,男人之间的问题必须由男人解决。

人往往不经意间显露的情绪最真实,容盈愁眉忧思的神情,对南宫旭而言无疑是鼓励,证明他在她的心中占一席之位,心内虽喜不自禁,但不能外露喜色拂了大舅兄的面子。

他亲手替她挽系绳结略松散的鹤氅,细致整理每处褶皱,以沉静眼神默默加以抚慰,低声笑了笑:“听大舅兄的话,等成婚那日我们再见。”

容盈眉宇缓缓舒展,点了点头。

两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以为他这个大活人是摆设吗?

亲睹菜田里水灵的白菜被猪拱,且白菜对猪的话言听计从,万靖心口堵得上不来气,脸上笑意尽失,怎么非叫他看这场大型胳膊肘往外拐的现场。

未嫁人呢,就成泼出去的水。

不行,要憋闷着这口气,他寝食难安,必须采取措施顺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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