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那厢,打退堂鼓离席的嫔御步履款款,距殿门尚有半步之遥,敏锐的捕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下意识驱使身体比嘴巴率先行动,重新蹭回席位坐定,不再着急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容盈漠然瞥过那几人,嘴角轻扯,权当是默许了她们恣意看戏,“倒是赶巧,昭仪先前问了淑妃德妃两个成语,现而今本宫也忆起一个不甚明了的成语,便想问一问你。”
“妾才疏学浅,恐无法为殿下分忧。”
柳昭仪抬都未抬眼皮,便不假思索堵了回去。
“昭仪太自谦了,众所周知河东柳氏世代以耕读传家。历任家主极看重族中子女的诗书礼义,所以培养出的子弟皆很有出息,诞生过不少诗人文豪,本宫记得柳昭仪的阿耶是……”容盈不苟言笑的冷肃容色,多了一抹苦思的沉吟,颦着的眉舒展开,勾起眼尾笑了笑,薄弱笑意却不达眼底,“一位文采斐然的诗人,昭仪自幼受着书香熏陶,定有能力替本宫释义答惑。”
话已至此,倘若继续拒绝等于变相承认自己是草包,会拖累家族声誉,柳昭仪斟酌再三,只能咽下婉拒之语,神情变得轻蔑,嗤了一声,她倒要看看皇后耍什么花招。
“何谓——”容盈故意滞了一滞,等吊起众人的胃口,才徐徐道出:“越俎代庖。”
皇后声调平板冰冷,吐字清晰,眉目间萦绕的揶揄意味,无异于重重地掴了柳昭仪一记耳光,激得她白皙面皮浮着愠色,活像发怒的母大虫。
“妾的家世虽不比皇后尊崇,却也好歹是圣人亲封的九嫔之首。”
但见柳昭仪大嗓门嚷嚷的理直气壮,梗着脖子硬怼,端的是嚣张无比,“殿下拐着弯子讽刺妾,未免以尊欺卑,便不怕来日您的所作所为传进圣听,玷污了您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吗?不怕损了您一国之母的形象吗?”
撂脸子的速度比翻书都快,一看便知是做不惯吃黄连的哑巴,全然忘记了她初时就是这么折辱的淑妃和德妃,现下遭到以牙还牙便经受不住,要亮爪子反抗。
“以尊欺卑总好过以卑欺尊,目中无人。”容盈厉声斥道。
已然是失去耐心腻烦了与她的纠缠,‘啪嗒’一声扣下茶瓯,茶汤撒出几滴落在袖间。
宫人欲上前擦拭,抬眼一瞟,皇后面沉如水,眉梢眼角透露着不虞,立马收回迈出的脚,屏息跪倒。
其余宫人俱纷纷跪下,以额触地,不敢在此节点做额外之事。
“淑妃、德妃位列三妃,品阶比九嫔高上一等,此乃无可争辩的事实,刻鹄类鹜也好,云泥殊路也罢。一切需循着现今的身份,莫因自己不适宜的言行而令众人看笑话,毁了河东柳氏的脸面,枉费了满腹诗书礼义。”
容盈拂了拂沾袖的茶水,懒得与柳氏绕圈子,直接捅破薄薄的窗户纸,挑明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至于本宫的地位形象,不劳昭仪费心,饶是圣人知晓本宫今日的作为,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她打量诸嫔御的目光直白,几乎洞穿人心,不掩饰冷淡严峻,如缚上一道无形枷锁,威严气势竟和圣人颇为相像,“只要本宫贵为皇后一日,便一日执掌着后宫,眼里不揉半粒沙子,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了后宫法度,绝不容情。”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索性将杀鸡儆猴进行到底,倚仗贵为皇后的权势,敲打敲打其余怀揣不轨之心者。
柳昭仪顶着一张青了白,白了又紫的花容,两片唇瓣直打哆嗦,一口老血哽住喉头不上不下,堵得她火气滞郁胸口,差点当场气昏。
“另外……”容盈微翘着嘴角,垂眼轻笑,曼声道:“含凉殿的宫人犯错自有女官处置,尚轮不到旁人当本宫的面儿僭越。”轻轻巧巧几个字,显示出不肯轻拿轻放的态度,淡淡乜一眼司赞女官,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
盆友们元旦快乐!新的一年来临,祝大家财源广进,事业有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自作孽
在宫中熬度数载, 坐稳正六品司赞女官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她从皇后的一个眼神里读懂深意,一霎了然于胸。
皇后势必要见血方休。
冷眼锁定柳氏的使女, 目光漠然,仿佛在看一介死人, 方才她踢了奉茶宫人一记窝心脚, 典型的狗仗人势作死。
“宫中行事擅专僭越乃大忌, 容不得有人藐视皇后威仪败坏宫规,昭仪的使女行差踏错已成事实, 当鞭笞三十罚入掖庭,永服苦役。”
司赞女官当机立断, 叫人拘拿柳氏的使女, 见人犹自忿忿挣扎,脸色一沉, 自己个儿左右开弓先赏了她两巴掌。
皇后铁了心要剪断自己的羽翼,如果继续对着干, 势必要割舍掉心腹,目光触及使女怯怯发颤的羸弱身躯以及益发虚弱的面庞,柳昭仪脑中意志恍惚一下, 产生了些微动摇。
自幼跟随,事无巨细, 情分深笃,焉能说舍便舍。
“人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即便有错当罚,亦是我来处置她, 不劳旁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