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见了鲜血,灵越得到极大舒慰,心情颇佳,也来了聊天的兴致。
“夫君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术法吗?今儿的这招叫烈火焚心,是我的独门术法,施术之时掌心凝焰打入胸膛后立时焚心,痛苦不堪,短短一息即可使人毙命。”
“咦,夫君怎么不说话?”
灵越追问道,顺着启珩垂下的目光瞧过去,她很快耷下眼,神情变得怏怏不乐。
这厮定定瞧向三具尸体,心中许是酝酿着一场谋划,她却一点也不喜欢被人隐瞒的感觉。
“夫君如斯专注看三个死人,倒是让我这个爱妃吃醋了呢。”
闻悉一席哀伤怨语,启珩心知又要打叠起精神头虚与委蛇,立马舒展眉头,换上一张隐隐带笑的表情,抬手撩起灵越臂弯间坠下的帔帛,慢条斯理地挽了一挽,以防被血沾污,“我的爱妃人美气量大,自然不会与三个死人做计较,损了己身心性。”
他散去了眉眼间笼罩的阴霾,又是一派朗若清风明月的谦谦君子形象,加之生了一张会哄女人的嘴,很难不让人心生欢喜。
明知面前的这个女子完全不是能轻易哄了去的,他仍需耐着性子,软着态度。
闻言,灵越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对这番话信了几分。
“那依爱妃之见,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话题兜兜转转又绕回到了刺客身上,显而易见他对此甚是重视。
“夫君可是恼了我自作主张杀了刺客,错失了一个扳倒敌人的良机。”
灵越扯了扯帔帛,半嗔着睇去一眼,浅绯色的眼尾轻轻翘了翘,夹杂几缕真假参半的试探之意。
启珩愣了下,旋即意味深长地一笑,“爱妃此言差矣,你我不光是夫妻更是同气连枝的盟友,为夫相信爱妃所做的一切必定是用心良苦。因为爱妃懂得同舟共济的道理,而不是彼此猜疑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不得不说此乃一番极漂亮的场面话,看似句句夸赞,实则在句句敲打。
同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轻易离不开谁,若不齐心协力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介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春风得意,这样的场面非二人所愿,与其频频试探对方,不妨将劲儿聚于一处地方。
一段时日来同他交锋数次,灵越益发觉得自己慧眼如炬,启珩这个盟友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给她惊喜。
“是啊,鸡飞蛋打的结局谁也不愿看到,所以夫君大可以把心放回原位,你的爱妃不会拖你的后腿,只会给予你无尽的力量。”
她透过窗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侧耳倾听外间的动静,俄顷之后笑吟吟地负手走向舱室外,袖摆擦过启珩身侧,淡淡香风裹挟走浓重血腥气,柔软动听的嗓音蕴含轻浅笑意。
“约莫我的使女已经处理干净了船上的暗桩,夫君今夜可以高枕无忧,美美的睡上一觉。”
舱室内,启珩敛了笑,面无表情的对着背后黑暗处招了招手,但见两条纤细黑影悄然闪身窜出,俯首跪下,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端的是男女莫辨。
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他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丢进江里喂鱼罢。”
月映寒江,列宿掩缛,不知何时浩渺江面上飘来白茫茫的浓雾,连天上的星辰之辉也尽数摒除其外,两岸景物如隔云端,仿佛遥不可及的梦境。
大雾裹住黢黑夜色,静谧得有些过分,楼船穿行于雾中,老练的舵工早就习以为常在夜雾里航行,他们哼着小调儿大口饮下温好的酒,酣醉着眼,操舵驶向大江深处。
北风萧萧,浪涛沉浮,甲板上巡逻的守卫提挈着灯笼走到船尾,步伐微顿,缓缓瞠大了眼眸望向面前浓雾。
灯笼骨碌碌坠地,霎那熄灭……
卧房中昏昧的灯烛倏尔剧烈跃动一下,烛花爆出‘噼啪’地一声。
灵越瞬息睁开眼,漆瞳中一抹杀意极快掠过,迅速拂开帷幔穿好外衫,抽出了木椸旁的灵剑。
冷剑的森森寒光一闪即逝,她弄出的动静惊醒了地上睡得正香的启珩。
因为常要应付深夜里的偷袭,是以启珩一贯浅眠。
莫名遭人搅扰美梦,对于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启珩是种天大的折磨,他抓了抓脑袋,张嘴打了个哈欠,撑着胳膊晃晃悠悠地坐起身,仰起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大晚上不睡觉,你要斩妖除魔啊?”
旁人夜里睡觉是安安稳稳到天明,反观他这一路上为了防止别人察觉与灵越假夫妻的真相,每夜同住一间屋檐下惨兮兮的抱铺盖卷打地铺,眼巴巴望着床榻易主,他总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心如刀绞。
打地铺的滋味真真是不好受……
纵使铺了好几条厚棉褥,依旧能感知地面的坚硬,况且又临秋杪,寒气由地底往上游走,午夜时分总是要盖紧衾被,否则要被冻醒。
到了船上更是如此……
他下意识摸了摸褥子底下铺垫的一张去岁猎得的白虎皮,越临近渤海国天气就越发寒冷,若不是靠虎皮垫于身下阻挡寒气侵袭,恐怕现下必然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惨状。
况且,前半夜抓刺客未阖眼,精气神消耗巨大,后半夜终于可以安心入眠,转眼却又被吵醒。
启珩慢吞吞取来衣物穿戴整齐,感慨他一定是造了孽,才得来今日的苦果。
“你说对了。”
感知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波动,灵越闭目凝神仔细去分辨,顷刻之间换上凝重的神情。
“说对了?”启珩反应慢了一拍,待捋清思路,不由得大惊失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