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入目的便是一架半人高的炉子,鲜嫩肉片平铺在炭炉子上的铁架,旁边搁着一溜儿肉串,细长的竹签上穿着大小几乎相同的肉块。
各式调料盛放在瓷碗内,长炉中的炭火燎起簇簇焰花,将肉炙烤得香气四溢。
人未至跟前,一道耀目流光率先卷上炉子旁刚刚烤好的肉,转瞬之间烤肉消失。
灵越的手上则多了一盘子香喷喷的羊肉,切成小块的肉肥瘦相间,撒满调料,香味诱人。
她随手扔进嘴里一块,剩余的塞给了启珩。
搂着满满一盘的烤肉,启珩眼神发亮。
“大长老好雅兴,今儿个怎么想起来烤肉。”
“果然啊,不是真师徒,真的是什么都不上心。”
低头专注烤肉的白髯老翁余光一扫发现烤好的肉叫人夺走,眸光异常犀利,抬眼瞪了瞪灵越,瞧着她背后偷偷摸摸往嘴里塞肉的启珩,仔细打量一番,忽然冷哼一声:“还是你师妹好,知晓隔三差五来封信笺问候我,捎带些礼物,你倒好……不止不关心又带了个麻烦精过来,当真是容不得我清闲半刻。”
受了前辈白眼的启珩急忙咽下烤肉,迅速搁下盘子,露出尴尬笑容:“晚辈见过大长老。”
“别介!”
大长老哼笑,扔下一把烤熟的肉串,审视的目光锋利似刃一寸寸的打量着。
启珩如芒在背,稍稍抬首读懂了他眼中的鄙夷厌恶,顿时有些不大自在。
横亘着的血海深仇如巍峨山峰,分寸难移。
“二王子非我族人,老朽万万是担不起大长老这个称谓,您若乐意便唤老朽一声闲羁居士足矣。”
大长老语声冷淡,不掩饰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恶。
正所谓子肖其父,启珩是利昭的儿子,错就错在他拥有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父亲,不曾恨屋及乌已算是宽宏大量,遑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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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闲羁居士再度出场,大家有没有很眼熟。
没错,他就是紫瑜的师傅也是吴明国的大长老,是展灼华的旧友。
紫瑜还是灵越的师妹。
赐解药
灵越笑容不改, 跽坐下来拽过一串烤好的肉,惹得大长老眼风频频相顾。
“听闻紫瑜师妹和麒麟族尊主好事将近,大长老有空的话最好要提前备礼贺喜才是。”
“别转移话题。”
闲羁居士也就是吴明国的大长老满脸冷漠。
灵越淡却笑容, 静默不语。
见气氛僵滞,启珩微抬手臂行了抚胸礼, 袖子正好掩住了囫囵吃个半饱的肚子。
“某深知居士因吴明国之事, 仇怨难消, 本不该开口求助于居士,可是某实是走投无路。家慈身中蛊毒, 日日痛苦难捱,还恳请居士能不吝赐药。”
启珩言辞恳切, 深深鞠躬拜下一记大礼, 表示出十足的诚意,“某必将竭尽所能报答居士的救命之恩。”
敢情是觊觎他手上珍贵的解药, 才搞出这么个阵仗。
闲羁居士黑着脸瞪向灵越,弄来麻烦精给他添堵, 还好意思摆出一副清闲悠哉的模样,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哼,坊间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今儿一见果真如此,胳膊肘都拐到了天边儿去了。”
炉架上炭火旺盛, 切成薄片的烤肉‘嗞嗞’冒出油花,肉色烤制微焦,灵越懒得理他,自顾自取了来享用。
“居士……”启珩筹措一番, 又欲开口恳求。
眼瞅着烤好的肉接二连三被灵越窃走, 闲羁居士举箸四顾心茫然, 兼且很烦躁,畔侧又杵了个喋喋不休的麻烦精,更是不耐烦到想要赶人,一拍大腿吼道:“停,别叫居士了,我赐解药给你还不成吗!”
他伸手从袖间摸出一只青玉药瓶,稳稳掷入启珩的怀中,反手指向嘴唇吃得油光闪闪的少女,痛心疾首地盯着又一串烤肉落入虎口,颤抖的手好似风中落叶,勉强克制着情绪,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甚完整的言语。
“现在、立刻、马上出去,好走不送!”
再等一会儿,他的肉就都要被吃光了。
解药轻松到手,启珩握着药瓶一时难以置信,缓回神后又惊又喜,当即行了跪拜大礼致谢。
“居士的救命之恩,某没齿难忘,定然铭记于心,日后居士若有所求,某必将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目的达成,灵越也见好就收,放下了手里的烤肉,不再留恋,利索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裳。
“山水有相逢,大长老咱们后会有期。”
大长老叉着腰冷冷地看她,“慢走。”
却道,二人在楼中吃饱喝足后整装启程。
官道上,两匹骏驹齐驱载着一辆黑漆镀暗金纹马车疾速奔驰,越往北行,天气益发寒意逼人,冷冽的风夹杂了刀子般飕飕打在身上,车夫裹上了厚衣,戴着毡帽御车。
轩敞车厢内,凡目之所及处皆铺垫紫貂绒垫,狮首熏炉里早早燃起了银丝炭,右下置放着铜铸风炉,釜中正烹煮茶汤,一派暖意融融。
旁边的檀木匣屉儿里摆放着精致糕点,为了更舒适,坐处额外增了层鹅绒垫,左右各放置软枕。
舒舒服服躺着的灵越懒洋洋地拢着一枚火红炙玉,同身上一袭绛色轻裘很是相衬,脸颊透着几许羸弱苍白,精致眉目间萦着一抹浅浅的倦怠之色。
另一侧端坐的启珩坐到离炭炉最远的地方,穿着一身玄色薄袍,一手摇扇,一手不时用帕子拭鬓边的汗,跟裹成茧蛹的灵越形成了鲜明对比,二人好比一个在仲夏,一个在隆冬。
便是如此,启珩也是热得冒汗,想要打开窗子透透气,又顾忌到极其畏寒的少女,缩回了手。
他发觉灵越很怕冷,对于自小长于上京的他而言目下天气虽寒,但未下初雪,犹称不得冷,至多换一件夹袍穿。
灵越却已经穿上了裘衣,又是生炉又是手攥炙玉,上上下下用貂绒垫裹得极严实。
他记得长安也曾下过大雪,且地冻天寒,那时候她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启珩抱着不耻下问的心态,将疑惑脱口问出。
“原来夫君竟如此关心我。”
灵越表现出一派受宠若惊的模样,嘴角勾起淡淡笑意,幽幽道:“倒也没什么,就是修炼了禁术的后遗症,导致我这身子逢秋冬便不舒坦,畏寒了些。往昔在窦府的时候有地龙、炙玉、炭火取暖,加之时常泡温泉调理,到了这儿——”
她言语顿了顿,无奈一笑,把炙玉拢得更紧些。
渤海国地处东北部,一年之中寒冬时节要占据大半,随着一路往上京行进,她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内心也尤为厌冬。
启珩摇扇的手停了下来,递去的目光有几分怜惜。
细想想,与灵越同龄的贵女无不是被家人呵护备至,在金尊玉贵的锦绣堆里娇养着长大。
她虽是劫后余生长于将军府,但小小年纪背负着国仇家恨,满心满眼都想着如何报仇雪恨,甚至不惜令身体饱受苦痛折磨,付出巨大代价修炼禁术。
约莫无人曾想过,她到底有多么难,多么艰辛。
本该是长于明媚天光下的小王女,却落得个藏于黑暗,顶替别人的名字家世才能存活下去。
“放心罢,我既受了闲羁居士的恩惠,必然会竭尽全力帮助你达成所愿。”
灵越似笑非笑地盯向启珩,令他有些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