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阮绥音话音没有什么起伏,只是过分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个故事。
却让傅斯舟再也无法平静。
“拿你们和他相提并论,对他而言…”阮绥音抬手抹了把眼泪,颤抖的眸光都被冬日霜雪一般冰冻的空气滤冷。
“——根本就是一种侮辱。”
【作者有话说】
【张敬轩《春秋》,作词:林夕】
红眼睛 幽幽地看着这孤城
“不许抽,顾望景。”
阮绥音有些迷茫地抬眼,面前这张面孔有些模糊,他擦了擦眼睛,努力睁大双眼试图看清那已经快要湮灭在自己记忆中的脸庞,上面却始终像笼了一层薄雾,只有依稀的轮廓,看不分明。
那人伸手过来,夺走了他手里的烟。
“和你有什么关系。”阮绥音听见自己说。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修长的手指拨过他耳畔被剪得一团乱的碎发:“你的头发…?”
阮绥音冷冷拨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又是徐可阳?”
阮绥音不耐地撇过头:“别管我了好不好,向斯醒??”
“——好啊。”
对方很快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意识到眼前场景与记忆偏差的阮绥音却愣了一下,有些惊诧地看向他。
视线终于变得清晰了,这一次阮绥音看见他苍白的面孔上不再是那温柔得仿佛春日微风的淡笑,而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别管你,我也不会被你连累。”向斯醒冷声道,“不会被诬陷成强奸犯,不会年纪轻轻就惨死——”
他颈间突然浮现出一道狰狞的勒痕,斑驳的青紫色淤块之上是往外翻出的皮肉,渗出鲜红的血,瞬间将他纯白的衬衫染红,刺得阮绥音眼睛生疼。
他的话音突然变得很钝重,回声始终在阮绥音耳畔久久不散,激引起胸腔的震动,让阮绥音心脏狂跳,浑身战栗不止,他想逃,却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应该死的不是我。”他突然伸手,一把掐住阮绥音的脖子,眼睛里也流出鲜血,“是你——!!!”
用那双总是将阮绥音搂在怀里温柔抚慰的手,那双总是轻轻顺过阮绥音发丝的手,那双即便遍体鳞伤也不会放开阮绥音的手。
“你这个冒名顶替的丑八怪,去死——!!”
阮绥音看着他,没再挣扎,不知为何,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突然变得轻飘飘的,身体和心灵都。
如果说他的世界里这最后一束光都要被淹没,那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眼前的一切都被拉扯成斑驳的色块,然后一道锐利的白光蓦地刺进来,他感知到了阵阵灼痛,本能地抬手,胡乱遮挡着躲避。
最后,他突然睁开了眼,终于逃离了噩梦。
他花了些时间辨认自己所处的地方,才发现自己靠在秋千椅上睡着了。
初晨第一缕日光落到他身上,他惊魂未定地平复了半晌,才猛地站起身,躲到阴处避开阳光。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段奕明送来的药了,之前和傅斯舟一起睡的时候是不需要,而这段时间又完全忘了要吃。
而这次的噩梦和以往都不同,却可以称得上是他所做过的最恐怖的噩梦。
而比之噩梦本身,更令他感到绝望的大概是,傅斯舟的话让他突然意识到,这噩梦很有可能是与现实所契合的。
向斯醒会后悔为自己挺身而出,而重来一次,他会做出与过去截然相反的选择。
阮绥音扶着花篱缓慢挪出露台花园,走进客厅时,傅斯舟也刚好打着领带从房间里走出来,不得不面对面撞上。
傅斯舟注意到他嘴唇都没了血色,脸颊却微微发红,像轻度过敏,冷汗将发丝粘连在他颈间,就连胸口都铺开一层薄薄的水渍,神情恍惚,显得疲惫又憔悴。
阮绥音显然无意和他说早安或者打声招呼之类的,只是拖着脚步迈上台阶,甚至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要掠过他身边时,阮绥音的手突然被他一把抓住。
阮绥音似乎被吓到了,惊叫一声挣脱他往后连撤两步,喘了两口气才颤着眼问他:“你做什么??!”
仿佛自己是什么恶贯满盈的怪物似的,傅斯舟在心里自嘲。
“你是怎么了。”尽管略微有些不耐,但傅斯舟还是问。
他的状态很差,让傅斯舟不安。
“和你有什么关系。”
下意识说出这句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时,阮绥音自己都愣了一下。
“当然有关系。”傅斯舟蹙眉,又走近了一步,“你的脸…”
“什么…?”阮绥音怔住,随即惊慌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
没等傅斯舟说完,阮绥音便捂住脸忙不迭转身,要回房间照镜子,一迈开脚步腿却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傅斯舟上前去扶他:“你冷静一点…”
“我的脸怎么了??”阮绥音又哭了,他的脸好像突然浮起一阵炙痛,仿佛正在被灼烧,滚落的眼泪也像火上浇的油,让痛感愈发强烈。
“没有,没有…”傅斯舟连忙说,“你的脸什么都没有…”
他说的话阮绥音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眼前只有一张冷冰冰的面孔在一遍遍讥讽他“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