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爬虫
隔壁是一间水电行,打从我开始记事後,他便已然局促一隅。
因为周遭都是b他高出两三层楼的民房,所以就算说是被夹着也不为过。然而,他会显得格格不入,也和内容物脱不了g系。
水电行由一对年近六十的老夫妻在经营。
老板木讷寡言,闲来无事时,便坐在店门口的机车坐垫上,叼根菸,戴着眼镜,撩起背心,露出便便大腹。就这麽无言盯着来往行人看。
与母亲相偕而行时,快要经过老板时,都会多此一举地压低音量,提醒我要和对方行个点头礼。行礼後,对方也默不作声地回礼,彷佛起开电动门依样自然。
「真是个凶神恶煞的人,但也不坏。」离开对方听力范围後,母亲如获大赦地轻声下了评语。其实,在我眼里,对方只像一只趴在大安森林公园岩石上做日光浴的巴西gui。
水电行老板娘,讲直白一点,只是又一个相貌平平,对外人不发一语的人。
老板娘b巴西gui更不擅於跟人打交道,晒衣架倒是很好意思地摆在我们家车库後方的洗石子围墙,反正也不构成困扰。
这对老夫妻早些年还很ai吵嘴。虽说吵嘴是一件礼尚往来的事,但听到的几乎都是河东狮吼,以及估计是老板娘抄起锅碗瓢盆四处乱砸的噪音。
夫妻俩,恍若两座岩浆室本该紧密相连的火山,其间被安装一道坚不可摧的闸门。巴西gui只是隔着门不时闷然漫应几句。
不过,半年以来,夫妻吵嘴的锋芒已被他们的孩子夺去。事实上,说半年有点别扭。因为我从国中就意识到他们的长子不大对劲。
诚如尼采所言,无论从ch0u象层面或具t层面来说,人类的发展都是一种通道,一种从爬虫类变ren类的通道。
说老板像巴西gui,只是不知礼数的隐喻而已。但他们的三个孩子是爬虫,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首先,他们有一位长子。特徵是茂密的灰发中央,参杂一撮狐毫毛笔般的白发,这是我辨认「怎麽又是这个神经病,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行,绝不能被认出来」的指标。
长子似乎有jg神疾病。国中时,我还不知道长子思绪迟缓,直到某天散步行经坐在骑楼阶梯等垃圾车的他,他赫然对我绽露歪曲诡异的笑容,嘴里不知喃喃念着什麽,我才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大概去年吧,他牵着发育迟缓的五六岁外甥nv,绕过公园旁挡车用的不锈钢铁架时,与要回家的我撞个正着。
我对他们视若无睹地匆匆走过,他还在後面笨口拙舌地告诉外甥nv,「奇怪,我们以前还跟那个姊姊玩过的啊……」他假想中的姊姊怎麽人那麽好?
二子擅长与人称兄道弟。虽然没有造成什麽噪音w染,但前阵子警察满常摁下他们家电铃的,想来见不得光的事也没少做。
某晚,我慢跑完返家,只见又是一辆警车停在水电行前。半晌,二子心旷神怡地下了警车,一手抱狗,另一手忙不迭地向车内警员挥手道别。他嘻笑连连,直把警车当作计程车。
既然尊敬警察,就不要做一些会增加人家工作量的事啊。我暗忖。不仅如此,另一半当过行政警察的我,或许还有些恼火。
每次见到二子杵在自家门口,和其他同样雕龙刺凤的人吞云吐雾时,我总会默默去书局或附近商场消磨时间,忖度他们差不多要散会以後,才小心翼翼地返家。
「你们这些杀人犯!成天只想榨乾我!」
闻所未闻的天籁,响彻於去年年底的永康街某条小巷。对方是水电行的独生nv,年少轻狂时向一名法国人投怀送抱,产下一nv,随即连人带nv被法国人抛弃了。对面八卦的发廊如是说。
独生nv的nv儿正是方才提及发育迟缓的金发nv童。
一间窗明几净、纪律严明的高中教室里。一名将长发绑在脑後的少nv,双手握着手枪,枪口抵着自己。
我甚至还来不及细看她握着什麽,虚幻不实的枪声便接连响起,发发命中她的x口和腹部。
五官模糊的同学们没有一人上前制止。甚至救护人员赶来,紧紧攥住她的手时,朝向自己的枪声仍不绝於耳。
然而,理应会将内脏破坏殆尽的枪伤,却在一夕之间癒合了。因此,隔天我们便去医院探望这位自杀未遂的少nv。人果真好端端的,甚至能行走自如,只是纤细的双腿有些灰败。
没有脸的老师向我们解释,对方似乎是受到自家姑姑的jg神疾病所感染,也变得百念灰冷。
老师还规定我们必然要牺牲自己的午休时间,去医院探望她,同情她,怜悯她。
但,面对这种自愿毁灭的爬虫,我们不是更该倾尽一切力量,帮助对方毁灭吗?
昨日,向晚时分,中和环球中心。当我和另一半正在玩空气曲棍球时,一对学龄前的兄妹跑到另一半那端的球桌。在这个局部的人和老鼠一样会生的城市里,局部的家长似乎也把所有陌生人都当作他们的保母。这种家长简直就跟垃圾没两样。
「你小力一点,怕会打到小朋友。」另一半叨叨念念着。他是个光说不练的男人,那麽担心也不知道要挥手把那两只爬虫赶走。
想当然耳,我sisi攥住他袒护爬虫的机会,不遗余力地猛攻,大获全胜。
离开游乐场後,另一半想当然耳地指摘我,「万一被球砸中脸,有可能会造成他们眼睛的永久x伤害。」
其实我也自知理亏。但,我就是痛恨幼儿。
坦白而言,我看到安静乖巧的幼儿也会衷心承认他们很惹人怜ai,当然我不会让另一半知道。我只会让他知晓我喜欢作文补习班里的小学生,因为我就是一名作文补习班里的老师。
倘若我让他知道我喜欢幼儿,哪怕只有一点点,就会像引爆核弹般,他必然会提出那不讨喜的话题—叫我为他生一个。
说实在的,我宁可甩了他三千次也不愿为这个丑人生一胎。没错,只要太强人所难我就会开始贬低对方。我可没说我是圣人。
「只有两种人可以决定他们当时在不在那里,」我提高音量,予以反击,「,大多数人一旦遇到条件较为符合心里所需的对象,一定会甩掉另一半。」
我明白他的多数人,相当於所有人。我也不能例外。他说多数人,只是想要消除自己的歧视se彩,只是想全身远害。他始终把尼采所说的群众的平面化价值,当作衡量万事万物的标准。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他的感叹。第一次听到时,内心忿忿不平,他怎麽能怀疑我对他的情痴意专?第二次听闻,倒觉得颇有道理。
「你说是就是吧。」我淡声道,只想着自己预定睡眠时间又被延後十五分钟。
他自斟自饮着文字,「人生漫长,我觉得若有朝一日不相投,还不如毅然了断。我正是这种类型的人。」
人生很长吗?庄子说过,「小年不及大年。」上古传说,有只灵兽把五百年当作一个季节在过,有棵椿树把八千年当作一个季节度日。人生很长吗?不过只是宇宙里的一朵蕈菇罢了。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真蠢。
没办法,有人之形,故群於人。我漫应道:「那我也跟你一样,果断一点。」我的成语分类,已然跋涉到「战争」项目里的「权变锋出」。
他连忙劝阻:「没关系,你做你自己就好。」
「哦,那麽晚安。」我说着边用手机打出一串例行公事的晚安讯息,「回家早点休息啊。ai你。」
「嗯,ai你。」他语音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