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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苦药

 

……

口腔里还有没咽下去的残留, 薛怀朔于是起身去给她拿茶水。小姑娘好像洞察了他的意图, 自己乖乖地又往下咽了一次,再张开嘴给他看。

全吞下去了。

治病的苦药我乖乖吞下去了, 快夸我吧。

薛怀朔手上的茶水放下也不是,递给她也不是,有些窘迫地在原地顿了一顿。

江晚确实很口渴,见他站住不过来, 很主动地去够他手里的杯子,把唇凑上去, 就着他的手喝水。

茶水微苦,她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喝了一口解渴就没再继续喝, 拽着他的衣摆, 趁机索要好处:“想喝酒!”

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薛怀朔手上确实存着一瓶冰霜酒,他是想着以后什么时候和师妹起了争执,好拿出来哄哄她的。

他不确定现在是不是时候。

他这么微微一迟疑, 眼角余光看见她侧放在床上的膝盖红了一片, 还有很深的衣物边缘刻痕,这下也不想什么以后了,把酒倒在杯子里, 端给她喝。

江晚知道只有这么一杯, 下次师兄再松口让她喝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很节省,小口小口往嘴里含。

薛怀朔坐在她身侧给她揉膝盖, 她衣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少数露出来的肌肤像是热腾腾的牛奶。

说实话,他现在很快活。

薛怀朔自小被弘阳仙长收养,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修行。再加上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什么也看不见的状态,整个人尖锐又敏感,能和他进行正常交流的只有师父弘阳仙长。

他没怎么体会过世间诸事,现在秉持的三观多建立在书本教材、修行时的体悟和师父的教导上,对于很多事情都有着简单直白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嗯,“傻白甜”认知。

比如,真阳之气。

书上说这是修行者阳气的根本,无形之火,以生以化,神机是也。有许多精妙的心法需要修士保持真阳之气不灭,这样可以更好地修行,以窥得天机大道。

在男女修士结伴修行时,通过一定的手法,可以在丧失掉自己神机的同时取得对方神机,互相滋养以图修为增长。

听起来很不错,互惠互利双赢嘛。

但是在这种关系存在着极大的隐患,在这种互换神机相濡以沫的过程中,一旦有哪方稍微强势一点,在这种过度亲密、沉沉混入的时刻,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枕边的人击杀,剥夺ta的一切修为为自己所有的。

弱势的一方,一般俗称为炉鼎。

薛怀朔在阅读相关经书典籍的时候,根据已有的知识储备,很轻松就能判断出自己该做什么。

他和师妹的修为差距太大了,虽然共同修行有好处,但是一旦他在途中被心猿控制了那么一瞬,一旦鬼迷心窍了那么一瞬间,师妹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的。

于是他决定不冒一点风险。

但是他没想到和她单单只是亲昵,都会有这么大的愉悦。

薛怀朔原本是很正经的,他把这件事当成帮助师妹修行的一个步骤而已,就像每天晚上调息,只是一个提升修为必要的步骤。

他刚才才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

江晚终于把那杯酒喝完了,心满意足地把空杯子放回去,见自己师兄又是一脸严肃地在思考着什么,凑过去笑嘻嘻地问:“师兄在想什么啊?在想以后还要不要喜欢我吗?”

薛怀朔:“以后也一直喜欢。”

大约是看她刚刚喝了酒,脸颊红红的,一副要搞事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你要乖。”

江晚并不觉得自己有醉意,眨眨眼睛:“我乖就会一直喜欢我吗?一辈子也不变心吗?”

薛怀朔郑重地点头。

江晚撇了撇嘴,故作骄纵逗他:“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最不靠谱了。”

薛怀朔没懂为什么坐在床上说的话就不靠谱了,但是他从善如流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站在地面上,又说了一遍:“你乖一点,就一直喜欢你。”

江晚:“……”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不是这个意思啦,是说有的人哪,自己开心了之后,什么哄人话都说得出来。”

她言语大胆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做过更出格的事情,还是因为喝了酒。

她的手在空中晃啊晃,皓白如玉的手腕像神坛上供奉的神明雕像一样。

薛怀朔眼神暗了暗,约莫是一下子明白了人间荒淫君主见到美貌神像不能自持以至于伸手触碰冒犯神灵的心路历程,一边继续给她揉膝盖,一边说:“我说话算话,不是哄你。”

师兄生得好。

江晚一向知道,见他第一面她就知道。

他面对外人冷漠残忍的样子很好看,眼角眉间都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不把人命当回事,像个没受过正确三观教育的小孩子,残忍到天真的地步。

那种明晃晃的、居高临下的肆意,让他的五官有不可逼视的锐气和贵气。

但是现在,他在灯下,因为不懂所涉及的陌生领域而微微皱眉,一本正经和她讲话的样子也很好看。

手上还在轻轻给她揉膝盖,心平气和的,像是个很普通的男孩子,那种在下班的时候给家里买土豆和葱蒜,拎在手里带回去的男孩子。

江晚看着他,夸得很直接:“师兄你真好看。”

“真可爱。”

薛怀朔轻轻瞪了她一眼,大约这个直男觉得她用这么女性化的词来形容自己不太恰当,但是也没说什么。

江晚想起罗兰在《爱人絮语》中写“说不清自己对情偶的爱慕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用了这么个呆板的词‘可爱’”,她嘿嘿笑,两只小腿很不客气地放在他怀里,说:“师兄呐,我也永远喜欢你。”

“你不乖我也喜欢你。”

薛怀朔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不太擅长甜言蜜语,只是又想起她刚才咬着指节发出像哭一样的音节。她的喉音和鼻音都又细又弱,柔婉的音调,表示舒服和不适的发音甚至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在词尾拖长的鼻音有细微的音节差别。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没有人教过他,书上也没写过。他原本想将这种感觉分类到对妹妹的怜惜和疼爱里,可是又本能觉得不对。

要是他和江晚说,江晚会认真地给他科普,以前有本书叫《1984》,里面的统治者对异端打压完之后,推出了全新的思想控制之术,他们在新出版的词典里,删除和篡改了一些词语,并且把以往的词典全部毁掉。

新一代以这种残缺不全、被刻意删改过的词典作为教材,统治者希望他们被误导从此不再具有某些概念,或者对某些概念有绝对的误解。

但是在《1984》里,推行这项思想控制之术的人最终还是失败了。

因为语言不等于思想,灵魂的悸动不是光靠思想控制就能禁锢得了的。

就算把语言思想全部混淆掉,从出生开始就将切肤之痛和针扎之痛混淆掉来教育一个人,只要他亲自去试试这两种疼痛,分清长久以来被混淆、误导的概念不过是时间问题。

薛怀朔没有向她说出自己心里感受到的不一样,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项更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晚知道他在问修行的事情,也不再和他闹着玩,自己试着走小周天调息:“我看看。”

她集中注意力仔细注意自己的经脉修为,然后有点奇怪地皱了皱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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