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晏辞看了看他身后半敞开的宫门,安神香的味道顺着门缝飘出来,他开口:“大人”
林朝鹤却是抬起手放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晏辞跟他进去。
从被从牢里带出来,到沐浴更衣,再到此刻,晏辞被各种疑虑塞满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
他不再胡思乱想,跟在林朝鹤身后踏进这座他无比熟悉的寝殿。
------------------------------------------------------
萧元安寝殿里依旧如晏辞中秋节离开前的那般,寝殿里带着淡淡的香味,那香味晏辞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做的那道,萧元安生前最喜欢的安神香。
林朝鹤目不斜视继续往里走,路过窗边的桌案时,晏辞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本摊开的,看到一半的话本。
他的目光在那半开着的话本上停留了一瞬。
接着他眼角一涩,鼻腔不受控制地发酸,忙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将眸中几乎涌出的痛楚掩盖住。
萧元安的床在寝殿的最里面,隔着两扇开着的门,晏辞隐约听到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宫人已经检查过莲花池,那池水不过半丈深,殿下站立其中亦可将口鼻露出水面,断断不会因为失足落水溺亡这件事分明另有蹊跷,臣恳请陛下明察!”
林朝鹤径直绕过门口那巨大的屏风,两个守在门口的宫女将珠帘拉开,晏辞忙随着他的步伐进入最后面的殿。
他前脚刚刚踏过门槛,耳边便响起一声桌案摔碎的巨大响声,一个震怒的声音随之响起:
“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谋害朕的皇儿!”
“继续给朕彻查此事,少阳殿里剩下的所有人都给朕仔细地查!只要有丁点问题的,全部给朕拖去慎刑司!”
“不管是谁,敢谋害皇儿,朕一定要诛他的九族!”
晏辞一怔,他心跳微快,直到这时他终于直到寝殿里如今坐着的是谁。
他随着林朝鹤进去,见萧元安的卧榻上此时坐着一个身着明黄色的中年男子。
而他右手边站着先前见过的,身着蟒袍的宦官,而他们面前的地上还跪着一个人。
晏辞垂着眸,用余光微扫,发现这人他也认识,竟然是孙承修。
林朝鹤走到男人的左手边朝其行了个道礼,接着未发一言转身面朝着跪着的孙承修而立,并且微微侧头给晏辞施了一个“靠边站”的眼神。
晏辞心领神会,立马后退跟旁边几个形同雕塑般的太监站在一起。
他朝着地上跪着的孙承修瞥了一眼,见孙承修的唇上隐隐沁出血珠,撑着地面的双手指节发白,晏辞刚刚站定,便见孙承修再次叩首:
“陛下,臣知道陛下痛心三殿下可是少阳殿的宫人当晚当值的宫人已经全部杖毙,剩下的很多都是不知情的,臣恳请陛下三思”
他的话被那个低沉,强行压抑怒意的声音打断:“他们就算都死了,能换朕的皇儿回来吗?!既然看护不力,便都给朕下去继续侍奉元安!”
这声音在此时显得十分低沉,话音一出便在空旷的寝殿里不断回响,带着晏辞从没有感受过的沉沉威压。
那一刻晏辞觉得自己的耳膜在不断鼓动,心跳也跟着加快起来,接着就那声音话音一转:
“你是觉得朕下的这道旨有失偏颇?”
孙承修浑身一个激灵,他俯着的首低得更深,晏辞能清楚看到他的指节几乎抠进锦毯,指甲边缘已经隐隐有血迹:“陛下息怒,臣不敢!臣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不等他说完冷冷打断他:“孙承修,朕给了你这么多时间,你迟迟没有治好元安,反倒有闲心在此处给那些犯了重罪的奴才求情,你这番所作所为,到底是何用意?”
孙承修本来清冷的嗓音已经染上惧意:“臣医术不精的确有罪……可是陛下,臣万万不敢有丝毫……”
“朕不想听你在这废话。”
他的声音再次被打断了。
“既然‘医术不精’,那从现在开始你这太医丞不用当了。”
“徐晟,下去拟旨,着太医丞孙承修疏忽职守,御前失言,即日起贬为正六品医官,以后无诏不得觐见。”
“孙承修,你自己下去领罚。”
晏辞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眼见孙承修未说完的话全部凝固在喉头,化成一阵细碎的哽咽。
他什么话也没说,再此叩首:“臣遵旨。”
随后他站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
从侧面,晏辞看到他凝血一般的眼尾,还有干涸着血痂的下唇。
晏辞大气都不敢出,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林朝鹤清瘦的背影。
此时寝殿里只剩下坐在床上的穿着龙袍的皇帝,和旁边穿着蟒袍的内侍总管徐晟,还有就是旁边看起来最为淡定的林朝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