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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可我现在是一庶人,不能给你们恩典了。”

兰珏道:“无论外人外物如何,根本自我不变。殿下永远是殿下自己,殿下自也明白,所以才决意率性。”

启檀一乐:“兰侍郎的意思是,觉得我这率性很对,赞同我率下去。一直率,更加率?”

兰珏亦微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此圣人之言也。殿下意向合乎圣行,臣岂敢岂能多言。只是逾越请教殿下,欲从何处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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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檀深沉道:“反正我现在一介庶人无拘无束,你们也不用我施什么做什么。那就凭我自己高兴喽。随心所欲,任意而为吧!当然我不是要去为非作歹哈,放心,我心中自有主张,这段时间更不会让你们难做。”

兰珏抬袖:“多谢殿下。殿下此心更大合圣人之言。臣学问不精,不敢妄谈经学。仅知不论圣人学问,老庄之道,释家之经,所习所修,其中之一,都是如何明得本我本心,融合于外。方法有异,或修身心立世,或出尘参静。但明透自我,和合于外,率发本性,至真至纯之臻境,又归于一同,曰「天人合一」。臣碌碌于世,身累尘杂,已无可能与资格修明此道。殿下既已发心率性,臣更无能多言,唯仰之期盼。”

兰徽眨眨眼,不知怎的,眼前浮起了一幅画——浪无名浑身冒着七彩的光,盘坐在一坨云上,两手掐着诀,瓮声道:“啊,我悟了。”缓缓升向天空。

他低头鼓嘴,强忍住笑。

启檀瞪着兰珏:“我只想个无拘无束的自在罢了。我已是庶人,没什么好对旁人做的,如此也不用活得那么规矩那么累了。洒脱过一过都不行么?兰侍郎却要把「天人合一」这么大的词抬出来?!”

兰珏深深一礼:“臣绝无他意,更万不敢对殿下不敬。人但有知觉,即得自我,有自我便可思明本性,率发本真。只是以臣愚见,率性之最难,在无扰无拘于外。因为内外本为一体,不可分离。”

谁都不能无求无取于外,也不能不被他人他事的外界所求。

“单是明定本我,即十分不易。自身之求,外在之求,皆会动摇迷惑本性。有时候,自以为的发乎本心,只是格外屈从于某一所求。”

世间之人,各色各样,各种性情,亦因于此。

“真正本我,与外无冲突,不会被干扰迷惑,这就是殿下所言无拘无束,再上一层,即为内外一体,又称天人合一。”

启檀硬声道:“所以兰侍郎的意思是我绝对做不到,不必口出狂言,心怀妄想了呗。

兰珏道:“臣绝无此意。且殿下既要率性,何必被臣之言干扰。做不做得到,只看殿下自身。看殿下的本性与本心。”

启檀冷笑:“那你说说看,什么是我的本性和本心?”

兰珏微微抬身:“殿下的本性和本心,岂能由外人来说,臣更无资格。”

启檀哼了一声:“但我真被你说得直晕,自己也不明白了怎么办?”

兰珏道:“本心只能由自我明悟。”

启檀道:“兰侍郎挺懂的样子,便和我讲讲要怎么悟?”

“臣迷惘之人,万不敢说懂得知道。只曾在书卷中读到古往今来圣贤的体悟。”

“果然。”启檀哈地一笑,“你就等着这句呢,绕来绕去,还是让我去看那堆子曰经言。”

“经书只是辅助。”兰珏仍不疾不徐道,“殿下亦可自行启悟发掘。臣自己更不明白,惭愧无他法可禀于殿下。”

“那我自个儿发掘,掘错了怎么办。你刚才说了,什么自以为是本性,其实特别求这那那这之类的。”

“明心识真,探寻之时,难免曲折。圣贤亦曾有过。殿下不必为此所扰,秉心开发。”

启檀环起双臂:“兰侍郎觉得我得开发多久?啊,你肯定又要说,这是我的内在,你讲不了也不知道。”

兰珏凝望启檀的双目:“本心本性,知之或在须臾,或也有人一生不得。知之更要保持,不被外在所动,此所谓「不动心」的境界。再之后,即是率性。”

启檀盯着他:“这么复杂?那我觉得我已找到了本心,反正,兰侍郎你刚才说的,是或不是旁人说了不算,我自个儿觉得是就是。然后,我现在就开始率性,如何?”

兰珏又微笑起来:“本性本心不必由外在所定,乃因是真正本心,还是欲求心,其实自己是明白的。观之内外,发于行动,更无从隐藏。所以不可轻率。”

启檀再瞪着他,不发一言。

兰珏转目看四周,复施一礼:“惭愧臣妄言乱语,耽误殿下许久。时已近午,殿下是要再走一走,还是回去用膳?”

启檀粗声道:“再走走吧,有助于我体悟自然,开发本心。”大踏步向前。

兰珏从容跟上,兰徽咧咧嘴,小跑追随。

又行过一片树林,兰珏至前引路,启檀一把揪住兰徽,从牙缝里低声道:“你爹,真挺能扯的。不输给老云。”

兰徽合乎礼仪地道:“多谢殿下赞扬。”

启檀恶狠狠在他头顶敲了一记:“你少学他!”

兰徽不吱声,待启檀转身,冲他背影扮了个鬼脸。

张屏睁开眼,室内一片静谧,阳光穿过南窗的窗纸,化成雾一般朦胧的明亮,温柔地晕落于地砖。

桌上的刻漏显示,刚交未时。

两个多时辰的睡眠带走了疲惫。张屏下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

茶水带着清淡的花香,与水的温冷搭配得恰到好处。入喉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张屏对饮食一向不怎么在意,但也不由得看了看杯中碧色的茶水,他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冷茶。

对面的隔间传来窸窣声,柳桐倚也起身了。他推开窗扇,再过一瞬,房门便响了两下。

谢家仆从进来问安,奉上热茶果点与熨烫好的柳、张二人的袍服。

未过多久,谢赋又匆匆而来。三人见礼后,不待柳桐倚和张屏询问,谢赋即道:“增儿的娘已经拿到,到了衙门就招供了,另还有两事,先用午膳,边吃边说。”

柳桐倚道:“多谢谢兄,方才吃饱了就睡,腹中尚未消化,无需再用膳,立即去衙门吧。”

谢赋摆手:“府尊谕令,还需近一个时辰才升堂。下午诸多事务,先略用些饮食,不知下一顿得什么时候了。”

门外仆婢已提着食盒等待,待谢赋示意便入内摆桌。只有一些精致细点、蒸炖与汤羹,都很清淡。

柳桐倚和张屏便不多推辞,与谢赋同在桌边坐下。

谢赋举筷:“某不遵什么礼仪,边吃边说了。先将最重要的告知二位贤弟——增儿的娘潘氏招供了,但招的不是她儿子杀人的事。树底下的那具尸首的事也尚未说清。她招认说她死了好多年的那个前夫,是她杀的。”

柳桐倚一愣,张屏神色肃然凝固。

谢赋叹了口气:“她招得挺突然的,都没想到她会招这个事。想是心虚吧。听去拿她的捕快说,他们拿她的时候也没说什么,这妇人就慌了,一个劲儿问为什么……”

捕快拿人都不能透露太多,便说,拿你肯定有原因,跟我们走就是了。将人套上带走。

潘氏十分恐慌,一路上仍战战兢兢哀求询问,让差老爷们先给她个明白。

其中一个捕快就道,你还有你儿子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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