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阿多尼斯与猫
威尔科特斯家是个“大家族”,不过,和帝国大部分历史悠久、枝繁叶茂的大家族相比,安布罗斯·威尔科特斯更像是负责开枝散叶的第一代。
他风流成性,和每一任妻子的婚姻存续期都不长,但都孕育了小孩。
虽然他对养孩子完全不上心,但孩子的妈和他离婚时如果选择不把孩子带走,他也不介意家里多一张吃饭的嘴。
阿多尼斯是安布罗斯·威尔科特斯的第六个孩子,母亲是唐星域总督的侄孙女唐婉慈,按理来说,他应该能有个衣食无忧、轻松愉快的童年,现实却没有按照理想的轨迹发展。
唐婉慈醉心研究所的工作,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在安布罗斯承诺不会短了孩子的吃喝和未来的学习教育后,她就和安布罗斯离了婚,没有再关注过阿多尼斯。
父亲不管事,母亲也再没出现过,在威尔科特斯家第七个小孩朱莉安出生后,小阿多尼斯成为了其他兄弟的欺负对象。
其中,对他的态度最为恶劣的就是他的三哥巴尔克。
阿多尼斯已经七岁,明白了父亲对孩子的放养态度,不再像四岁时那么不会看眼色。他平时躲着巴尔克和其他兄弟姐妹,尽量不给自己惹麻烦。
这让他显得不太合群,在老威尔科特斯那里也更加没有存在感,不过他并不在意。
没有玩伴的阿多尼斯最喜欢的地方,是家里的暖棚。暖棚在花园比较偏的角落里,里面温度和湿度都比较高,还有些驱虫和培育花草的药水散发出的味道,除了园丁,很少有其他人会来这里。
这里像是他的秘密基地,而且半个月前,他在这里邂逅了独属于自己的“朋友”。
还没成年的橘色小猫已经褪去了奶猫的稚气,蜷缩成毛绒团子,躲在他的怀里踩着奶,摸上去软软的,还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的脖子上带着一条一指宽的彩色编织带,上面挂着一个纸折的绿色星星,是阿多尼斯的作品,也是他送给猫猫的礼物。
“你真的好可爱。”阿多尼斯小心翼翼地把它搂住,“你现在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饭饭?”
猫猫“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阿多尼斯朝一旁的玻璃罐望去,猫粮只剩下零星几颗散落在罐子底部。
小孩的记忆不怎么牢靠,阿多尼斯昨天离开的时候还想着要带更多猫粮来,今天出房间的时候却忘记了。
“对不起啊,猫猫,我忘记了。”阿多尼斯轻柔地抚摸着猫咪的脑袋,“你再等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拿吃的,好不好呀?”
太阳已经落山,天暗下来之后来暖棚的路就不太好走了,而且阿多尼斯还有点怕黑……
但他不想猫咪因为他饿肚子,所以他抱着猫咪放在地上,把它脖子上的项圈摆摆正,然后又摸了两把,为自己加油打气。
“我会努力的,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喵~”
他们定下了一个约定,可是当阿多尼斯克服恐惧回到暖棚,却没找到猫咪的身影。
顾不上放下手里的物品,他焦急地在周围寻找起来,“猫猫——!”
回应他的猫叫声从远处传来,阿多尼斯急忙跑了过去,看到的却是巴尔克的背影,小猫被巴尔克踩在脚下,挣扎着,叫声已经很微弱。
“巴尔克……!你在做什么!!你放开它——!”
巴尔克·威尔科特斯回头,看到了阿多尼斯手里抱着的一袋猫粮,夸张地睁大眼,“我还以为这是偷跑进来的脏东西,原来是你的小宠物啊?”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阿多尼斯,它好脏,像个老鼠。不知道身上带着多少病毒,你怎么能把它带到家里来……啊啊,我知道了,我妈妈说过的,物以类聚,你这种垃圾果然也喜欢捡垃圾!”
他最值得称道的战绩,就是把阿多尼斯推到了海里。
那一年他九岁,阿多尼斯才四岁。虽然当时阿多尼斯差点淹死,但事后巴尔克只被父亲不痛不痒地批评了两句。
小孩子之间的势利眼比成年人之间的更不加掩饰,巴尔克发现自己出事了有妈妈撑腰,但阿多尼斯的妈妈根本没有因为阿多尼斯溺水来找他麻烦后,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对了,我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巴尔克把猫咪踢到一旁,“我昨天觉醒了,现在是个哨兵了,我是家里现在唯一的一个觉醒者。”
阿多尼斯警惕地看着巴尔克,余光关注着猫猫的状态,小家伙的口鼻处溢出了鲜血,但是胸膛还有起伏,及时送医应该还能恢复。
他小幅度地向猫猫所在的位置移动步子,今天就是挨一顿打也要把猫猫救下来。
“你知道哨兵意味着什么吗?我比大姐和二哥都要厉害!”
巴尔克关注到了阿多尼斯的小动作,刻意拖长了声音,“而且…像这样的小老鼠……我都不用动手,咔,它就死了哦~”
就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地上的猫咪脑袋突然扭转变形,涌出一大摊血液。
阿多尼斯僵在原地。
“是什么呐?是精神力啦,精神力。”巴尔克摇头晃脑道,“特别好用,是不是?”
“巴尔克……”
“哈哈,小垃圾又要哭鼻子了吗?”
阿多尼斯扔下手上的猫粮,冲过去朝他挥拳。
两人间五岁的体格差让巴尔克轻松的挡下了他的攻击,精神力的存在更是让巴尔克如有神助,阿多尼斯眼前一花,就已经被巴尔克摔在了地上。
“是你先动手的,不准去和爸爸告状。”
巴尔克在他的小腿上踩了一脚,威胁的话才说完,又笑了起来,“哈哈,我都忘记,以前爸爸就没管过你,现在我是哨兵了,是家族未来的希望,爸爸更不会管你的死活了~”
阿多尼斯吃痛地皱起眉,抓着地上的泥土就往巴尔克身上撒。
“还玩泥巴,真脏。”巴尔克向侧跨了一步,躲过泥土,抬手虚拍了拍衣服下摆,“这里挺适合你的,你就和你的小老鼠一起躺在这儿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阿多尼斯撑起身跪在地上,抬手摸了摸疼痛的脸颊,扭头望向猫咪。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尸体”,温室内的白色灯光照在布满血迹的皮毛上,看起来很冷。那颗绿色的纸星星不知掉到了哪里去,彩色的编制带也变成了一种比血还深一些的颜色。
但阿多尼斯不觉得恐怖,也不觉得脏。
他膝行几步,俯身把猫猫抱进了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被血浸湿的猫毛,试图让它恢复之前的样子。
可不论他怎么做,它还是在他的怀里慢慢变冷、变得僵硬。
它好像……再也不会呼噜呼噜了。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瞬间,阿多尼斯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还按住了他的胸口,让他的呼吸也有些憋闷,头晕目眩。
过量的悲伤让他根本哭不出来,只能抱着小小的尸体,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空气的持续流失让他更加喘不上气。
在一次抽噎中,唐安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被时文柏搂在了怀里——他枕在时文柏的手上,腰上搭着哨兵的另一条手臂,侧躺着、挤在哨兵和沙发靠背之间。
梦里体验到的窒息感找到了源头。
唐安叹了口气。
他最近好像经常梦到以前……
休息室的灯光被调到最暗,只照出了时文柏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