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病房里传来的声音
轻易地让她见到母亲。
乔语很清楚这一点。
虽然她很焦急，恨不得下一秒就能陪在母亲身边，却很清楚，这根本不可能。
她只想暂时休养一下。
这恐怕不是日甚至个月能到达的目的。
这必然会是一场漫长而艰巨的黑暗时光，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摸索，要走多久，怎么走，乔语完全不知道。
能有个让她暂时喘口气的机会，乔语不想放过。
祝妈没说什么，乔语觉得，她这是同意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吃着生平第一次自己亲手做的饭，脑子里却在想，原来也不是这么难。听说病人身体弱，吃面条好消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能有机会吃一碗自己亲手煮的面？
妈妈应该会很高兴吧？还是会难过？她捧在掌心里的女儿，被人这么折腾……
祝妈看着眼泪落下来的乔语，皱了皱眉，“没煮熟？有这么难吃吗？”
“不是……我就是想我妈妈了而已。”乔语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
祝妈脸色倒是缓和了点，“太太刚去世的时候，少爷开始也经常这样，后来老爷子跟他聊了聊，就再也没有见他流过泪。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乔语顾不得去想她是不是在暗讽自己不如个小孩子，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太太给他留了个玉镯是不是？为什么说，那是唯一的遗物？”
穆彦成家又不是暴发户，在他生母去世的时候，按照道理说，是应该能留下不少名贵首饰的。
可是在医院的时候，她明明听到乔薇澜说，那是她唯一的遗物。
祝妈点点头，面色虽然冷淡，却还是告诉她：“其余的，都被拿去陪葬了。”
乔语有些意外，正在琢磨，就听到祝妈冷笑道：“是穆先生的意思。人都不在了，搞这些有什么用！”
祝妈的称呼和语气都很不正常，乔语下意识地想追问，又给忍住了。
穆家的这些过往隐秘，不是她该打听的。免得在穆彦成那里，又多一条罪名。
“听说你把镯子给摔坏了。”
乔语一惊，没想到她消息这么灵通。随即又想到，看做派，这位祝妈名义上是佣人，应该与穆彦成母子感情都极好，这个房子平时也只有她自己在住，穆彦成把事情都告诉她也很正常。
“那镯子是一对儿，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见到另一只。”
乔语听了更不解了，“不是说，都陪葬了吗？”
祝妈冷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乔语没敢再追问，就觉得那表情看得她有些怕怕的。
尽管这位祝妈不怎么与她说话，像盯犯人一样盯着她，但乔语在这儿还是觉得，比在周洁云手底下日子好过太多，不知不觉，就已经待了半个月，身上的伤都痊愈了。
前两天她生理期，祝妈虽然依旧冷言冷语的，却不再让她碰冷水，还给她熬了红糖姜茶。
所以骤然看到穆彦成出现的时候，乔语立即感觉，自己风平浪静的避难日子马上就要被打破了，每一根神经都被绷紧了。
“穆太太这表情，不像是盼望见到自己久别丈夫的。”
穆彦成张嘴就没什么好语气。
乔语也习惯了，低着头让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我吃了这么多亏，哪里还敢像普通妻子对待丈夫那样对你。那根本是奢望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穆彦成冷冷一笑，“去换件衣服。”
“要去哪里？”乔语心里一跳。
穆彦成好像压根就没听到乔语在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着问迎面而来的穆静芝，“姑姑，您怎么还亲自过来接我们。”
“我可不是接你，我接小语。”
穆静芝笑着在乔语脸上打量一番，叹了口气，“倒是比上次见你气色好些了。”
乔语笑笑，没敢说话，只装作羞涩低下头。
穆彦成也笑了笑，“自然。我们穆家，不缺她一口饭吃。”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穆静芝嗔怪地拍了穆彦成一下。
乔语却很紧张，她想起来那次在傅叶舟家里，穆彦成也说了类似的话。
她顺势松开穆彦成，穆彦成冷冷的目光马上就看过来了。
乔语挽住穆静芝，“您小心脚下，这里有石头。”
“好孩子，没事儿，我在山上住的时候，每天去爬山，不走修好的游览通道，专门走小路。你穿着高跟鞋，小心点。”
“嗯，这边环境真好，要不说是疗养院，我还以为是哪个景区。”
“是啊，就是看重这一点，老爷子才在这边静养……”
见乔语和穆静芝聊得不错，并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穆彦成缓步跟在他们身后。
“老爷子等你们好久了。”穆静芝压低声音对乔语道：“老人家想抱重孙了。”
乔语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干笑了几声。
她和穆彦成总共只有两次，每一次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原本是相爱之间的人，最真挚直接的感情交流，于她而言，却完全是噩梦般的经历。
“他被乔薇澜缠着，该不会……还没碰过你？”穆静芝压低了声音。
乔语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支吾着说：“不是，那个……”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穆静芝见她慌乱羞涩的样子便明白了，笑着说：“既然已经成了夫妻，没有什么心结是打不开的。”
她回头看看穆彦成，把声音压得更低，才说：“很多年前，你婆婆，不是现在这个，是彦儿的生母，才跟我大哥结婚的时候，夫妻俩也是格格不入，好长时间，连话都不说一句。可是后来，全京城的世家，只要是见过他们夫妻俩的，没有谁不羡慕他们夫妻情深的。”
穆静芝叹了口气，“到我大嫂去世的时候，大哥几乎也是丢了半条命，后来……那时候我就想，若是大嫂泉下有知，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后悔？”乔语有些不解。
“是啊，若是他们俩还是相敬如‘冰’，甚至形同陌路，那其中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难过一阵子，总是能重新开始生活的。可像他们这样，情深不寿，最可怜的还是彦儿。”
穆静芝深深叹息，“我修习佛法多年，对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叹一声众生皆苦。现在看到你和彦儿，就像看到多年前的大哥大嫂。”
顿了顿她又歉意地对着乔语笑：“我是不是太啰嗦了？你别介意。”
“没有，我觉得，您很好。”
肯与她闲聊，肯和她说些家长里短，肯关系她，肯和她讲一讲这个家族内部一些前尘往事。
这些都会让乔语恍然间觉得，她和穆彦成，就像一对正常的夫妻一般，家长里短，岁月悠长。
晃了下神儿，乔语一眼瞥到穆彦成冷冷的面孔，暗自在心中苦笑。
果然都是奢望，都是错觉。
“爷爷。”
乔语压下心底的思绪，对着穆老爷子叫了一声。
“好，好。”
穆老爷子朝乔语空荡荡的手腕看了一眼，目光微微一沉，抬头看着孙子，“你跟我过来。”穆彦成好像压根就没听到乔语在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着问迎面而来的穆静芝，“姑姑，您怎么还亲自过来接我们。”
“我可不是接你，我接小语。”
穆静芝笑着在乔语脸上打量一番，叹了口气，“倒是比上次见你气色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