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寻访西樵山 6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摄制组的朋友们再三地研读着良渚玉器。那些由五千多年前的先民打磨得十分光滑,又镌刻着精美纹饰的玉琮,浮动晶莹的光泽,令人叹为观止。在没有金属切削工具的时代,拥有如此奇妙的工艺品,太超乎想象了!他们也感觉到了玉琮与奥尔梅克文化之间的隐秘联系。然而,每一个人都在极其谨慎地思索着……
一会儿,他们又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白纸,纸上,是100多个奥尔梅克文明时期的字符。李安浦一看,那些笔画结构大多似曾相识:也、第、禾、荀、戈、玉、水……不是分明跟跟中国的甲骨文一模一样吗?如果说个别字符相似属于巧合,大量字符有共同之处,就不能不让人思索它们的渊源关系了。在中国,镌刻于龟甲兽骨上的文字,最早发现在公元前二千年。到了商代,它已经相当成熟和盛行了。
耐人寻味的是,这恰恰是石锚漂洋过海的时候,也是奥尔梅克文明兴起的时候!
随即,他们用动画的方式,在电视屏幕上演示了石锚漂流的模拟图。中国——朝鲜半岛——日本——阿拉斯加——俄勒冈海岸——加利福尼亚……那些殷商时代船只的遗物,在三千年前正是沿着这条路线,作长途旅行的。谁也说不清它们到底走了多少时间,又为何沉没在大洋彼岸的海边。石锚的岩隙间镂刻的悲壮故事,早已在沉沉海水中消解殆尽。然而,这该是一次怎样令人神往的豪迈雄壮的长征啊!
李安浦很感慨:“我们这座貌不惊人的西樵山,原来也跟世界文明连在一起啊!”
许廷高去省城参加城市建设工作会议时,有人给他透露了一个目前尚是绝密的消息——省委组织部最近即将对谷安市的班子进行一次调整,调整前的考察很快就要派员进行。这意味着领导班子棋盘上的许多棋子将会作上下左右的移动。
机会往往就是在调整中产生的。
这,许廷高当然明白。在官场上,升迁和贬调永远是一个敏感的话题,班子里所有的人嘴巴上不说,却都心照不宣。他暗忖,按照自己的年龄,提拔的空间已微乎其微。能够保持这个状态,过几年平稳过渡到人大、政协担任副职,已经算是不错了。这并非胸无大志,而是有自知之明,让自己不要忘乎所以。
某些同僚,片面追求政绩,常常会捅一些漏子,却以“开拓性”自诩。他们恰恰还总是能遇难呈祥。许廷高不擅于如此,也不屑于如此。
但,作为时刻处于公众视线里的领导干部,有处处维护自己良好形象的意愿,是不言而喻的,至少不能让别人任意贬诋吧——或许,这也算是明哲保身。不管怎样,最近一段时间应该谨慎处事,千万不能有什么失误。何况,消息归消息,空穴来风也是常有的。
很多事情,他没往心里去,顺其自然吧。
会议结束回谷安后,整天忙着贯彻落实,分解指标,差不多一个星期过去了,忽然想起西樵山那片土地批租的事,规建局至今没有传来任何回音,这让人感到奇怪。现任局长小马的性格跟自己很相像,办事风风火火的,怎么会拖拉起来?
他拨通了马局长的手机。
马局长迟疑了片刻,才说:
“许市长,林老板前些日子去了澳洲,一直到昨天才跟他联系上。搬迁厂房的事,他还是不肯降低要价。我觉得他是乘机要挟,那些条件开出来,也太离谱了……”
“哦……”
马局长在电话里愤忿地说,林光祖在经营管理上很一般,却很有政治手腕,尤其擅长于跟政府打交道。这个老克勒,早在台湾高雄开厂时,就借当地政府征地修公路的机会,狠狠敲了一记竹杠,接着就把工厂搬迁到了大陆。否则,工厂说不定早已倒闭了。
“许市长,这家伙太恶劣了,简直是趁火打劫!给了他那么多便宜,还……”
“那么,新厂区他还想要吗?”
“怎么不想?我们的工业区在国道旁边,离高速公路出入口也很近。毫无疑问比他原来的位置好,面积也大了很多,可他故意提出要西樵山附近的地块……”
“他想要的那个地块,绝对不能给他。”许廷高把自己去西樵山调查的情况,简要地讲了一下。“给了他,我和你可就成了千古罪人。老祖宗留给我们谷安的,也就这么点遗产啦!我已经让梅江告诉国土局,这片土地必须严格控制起来。”
“那……许市长,你看该怎么办呢?”
“小马,这件事要抓紧落实,拖的时间长了,对文化广场建设肯定会有影响。”许廷高沉稳地说,“我相信,林光祖很快会松口的。他无非是要多诈几个钱罢了!”
“是的。”
“我们要跟他算经济账,更要算政治账,这里头把握分寸很重要。要做到有理、有礼、有节——原则问题是千万不能妥协的,但是也应该讲究方法。”
“我知道了。”马局长领悟了他的意思,“许市长,我一定在最短时间里把问题解决好。”
刚刚放下电话,秘书打了个内线进来,说是瑞晶公司的林光祖陪同一位诸葛飞先生前来拜访,请求许市长在百忙中予以接见。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这让许廷高颇感意外。
他思忖了片刻,说:
“好吧,请他们进来!”
林光祖陪同的,正是前些时候见过面的香港人诸葛飞先生。
彼此寒喧了一会儿,诸葛飞道出了来意,说:
“许市长,我这次来谷安,完全是私人访问,为了多交一些朋友。林董他们今晚有一个酒会,想恭请您光临,地点嘛,也在那天您请我们的湖滨饭店……”
许廷高非常有礼貌地笑笑说:“很抱歉,今晚我已经有约了,要不,改天我来请吧!”
诸葛飞不免失望:“那……”
林光祖却在一旁不依不饶:
“不行,许市长,您哪怕日理万机,也该到一到场,给我们一点面子嘛。今天晚上,来的都是海外投资商,他们的资本比我大得多呢。他们很想结识许市长,同时也了解谷安解谷安市的有关政策。您要是不到,大家都会很失望的呀。”
“那……”许廷高察觉到了他在话语中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忙笑笑,转过话锋,“诸葛先生真的也想来投资了?好啊,看来你对我们谷安情有独钟啊!”
“许市长料事如神,我们确实想来投资!”
诸葛飞不再绕圈子,点头说,返回香港的第二天,他就召开了董事会。有感于林光祖老板的大力推荐,更有感于许市长的人格魅力与办事效率,他们公司有意在谷安投资设厂。如果考察顺利的话,他们可以首期投资五千万美金,在这里建造一间生产液晶显示器的工厂,所引进的设备,将是全球第一流的。
林光祖补充了一句:“诸葛先生和鄙公司的二期是配套的。以后,我将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
许廷高说:“作为一个对利润敏感的企业,你们必须追求低成本和高效率,否则就会输给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竞争者。如果你们的成本上升的话,谷安怎么才能留住你们?”
诸葛飞笑道:“许市长很坦率哦!确实,我们在越南和其他国家有一些投资。在何处开厂,取决于总体成本,因为廉价的劳动力本身,不足以补偿基础设施薄弱、物流问题和由于政治原因和政府效率低下造成的耽搁。我认为,谷安的发展道路很明智,鼓励更多的研发、积极加强供应网络,以及提供高效的服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台湾和大陆文化相近,让我们可以更容易相互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