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有点下不定主意,苏叶也不催促,要打破常规,总归得给她一点时间做心理建设。
不过在这段时间,她终于没再关注玛丽了,也不再凑到帕特里克面前,让众人都颇觉惊讶。
不过玛丽也没时间关注这个妹妹,和马修出去调查济贫院这几天,心情变得格外沉闷,连笑容都少了。
“你不必太过介怀,我是说,伯恩茅斯的济贫院经营得不错,感谢当地乡绅的捐助和教会的负责……”
“这叫不错吗?”玛丽的语气有点冲,说话自然就没那么客气。
其实不怪她,实在这些天看到的真实情况,叫她心惊。
济贫院一般来说,是收留老人,儿童和残障人士的场所,但能进入的老人很少,残障人士也比较稀少,如果是战后,估计这种情况会多点,现在虽然战争已经打响,但目前伤亡率还在可控范围,汉普郡又远离战场,暂时影响不到这里。
因此他们走访的几家济贫院,都只有孤儿。
幼童最容易让人心软,尤其他们各个面黄肌瘦,穿着单薄并不干净的衣服,卷缩在小小的地方,除了玩泥巴,什么都做不了,看着格外让人难受。
十几个孩子挤在一间房,只有木板床,所有人蜷缩在一家。
即便现在即将入夏,天气暖和起来,依然需要外套一件大衣,可他们却只能穿着单衣。
表面上说是现在不需要了,于是院长妈妈做主收起来,以免孩子们损坏,到了冬天没有厚衣服穿。
实际上是他们没有食物了,去年圣诞捐赠的食物,已经消耗一空,为了不饿肚子,院长不得不精打细算,让孩子们去挖野菜,加上一点点土豆充饥。
可这依然不够,于是为了活下去,把去年圣诞捐赠的那一批冬衣卖掉,寄希望于拖过夏天到来。
等夏天快要结束时,伯恩茅斯将迎来今年的第一次大丰收,届时当地乡绅们,会慷慨解囊,进行一次捐赠,以食物为主。
因此即便现在还有点冷,孩子们也不得不穿着单衣,通过跑跳来驱寒。
可这样一来,就需要消耗更多的食物,于是他们只能缩在角落,或抱在一起来御寒。
这场景看得玛丽格外不忍,虽然她平时一副冷漠强硬的姿态,实际内心最为柔软,尤其怜惜弱小,眼眶都不由红了。
“之前我和妈妈参加捐赠活动,看到的孩子们都是打扮好,干干净净,满脸笑容的,”和现在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马修作为一名律师,见过更多人间疾苦,尤其最近为了委托任务,走访了不少济贫院和孤儿院,因此知道更多内幕。
“当你看到一个邋里邋遢,全身是泥巴,黑不溜秋的孩子冲到你面前,你会不会下意识远离?害怕他们弄脏自己的衣服,害怕他们身上有虱子?”
“我……”玛丽顿住,想想那个场景,发现自己无法违心的说不。
“很多贵族乡绅和有钱人愿意抒发自己的善心,但他们是看不起这些孤儿的,也绝不愿意被他们碰到,院长们知道这个忌讳,因此每次有捐赠活动,都把他们打扮的干干净净,让他们扬起笑脸,既是讨好,也希望让贵人们知道孩子们是心存感激的,不是白眼狼,如此他们内心得到满足,愿意多捐赠一点就更好了。”
马修顿了顿,继续道,“伯恩茅斯的状况确实还不错,伯爵和当地乡绅们还算大方,牧师的监督也起到效果,其他地方只会比这更糟糕,有些甚至不把孩子当人,养到七八岁就送到工厂当童工,赚到的钱也必须上交,只给他们每天一块黑面包,因此死亡重病的孩子不计其数。”
“什么?”玛丽吃惊,“他们怎么能如此过分!”
“童工现象其实很普遍,那些父母双全的孩子,也多的是被送去当童工的,不过我听说,伦敦成立了一个弱势群体保护基金会,招聘了一整个律师团,以及各界优秀人员,专门为弱势群体发声。其中包括了不良济贫院,童工,以及一些受欺压的弱势女性,免费为他们提供帮助和争取权益,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这个基金是什么时候成立的?需要资金捐赠吗?”玛丽询问道。
“时间不长,好像就是近两个月,不过成立此基金的薇薇安小姐非常厉害,笼络了许多人才,且拉到大笔投资,短短两个月就打出名声,他们已经帮好些童工提高了待遇,比如提供一日三餐,每餐必须有牛奶,白面包和一块肉。工作时长不超过八小时,中间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以及提供工作服。”
“不能让他们不工作吗?”说完玛丽就知道自己天真了,连忙道,“好吧,我知道这不可能,那么,多给他们一些报酬呢?”
“我想,这一点薇薇安小姐也考虑到了,但最后他们还是只要求提高孩子的饮食和衣服等待遇,在钱财方面并没有据理力争,”马修道。
“为什么?”玛丽不解,工作了为什么不多要工资。
“因为很有可能,那些钱也到不了他们手里,最后做工了,仍然饿着肚子。”小小年纪就逼不得已出来做工的,要么有父母,却不得疼爱,或者父母也无能为力,养不活他们,要么连父母都没有。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守得住钱,即便给钱了,也会被人抢走,还容易在冲突中受伤。
还不如让工厂主负责食物,吃好了穿好了,工作时间减少,休息充足,好歹能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