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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圆圆翻出自己的证件之后,流着眼泪在奶奶的铺位上坐了会儿。

差不多过了两天,储圆圆回廉建房出租屋,跑上顶楼敲开齐满米的屋门,伸进去一袋姜阿姨炒货店的山楂丸。因为路途实在太远,山楂丸表面的糖霜都已经化成了糖水。齐满米还是满心欢喜地接了过来。

储圆圆坐在他床上,晃着脚,说:“王伟结婚了。”齐满米塞完一颗山楂丸,举着竹叉子愣在那里。储圆圆摇摇头说,没什么。他们靠坐在一起。齐满米开始紧张起来,他很怕储圆圆告诉他点王垠丘的近况。不管是好还是坏,他发现他都不是很想听见。

过一会,储圆圆沉声说:“我前天出门买东西吃的时候,碰到乔哥了”

齐满米嚼着嘴里的东西,垂下了头。储圆圆继续说:“乔哥说,巧儿姐去世了。”

齐满米瞪大眼睛抬起了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抓着储圆圆的手问:“什么?”

储圆圆红了眼圈,哽咽着说:“肿瘤恶化,就是今年年后几天,在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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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满米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坐火车在这个火车站下车。他穿过挤挤挨挨的到达大厅。97年的6月,林巧儿在大厅的角落里拉住他,问他是不是迷路了。林巧儿生得很娇小,眼睛大大的,因为刚下班,手里拎着一个饭盒,关切地问齐满米:“你是不是迷路了?”

齐满米走出火车站,记忆了一下应该怎么去老乔的家。储圆圆和他说,老乔把婚庆公司关停了,继承了老老乔的裁缝铺。铺头就在市一小不远的一条小巷里。

齐满米挎着自己的包坐公车过去。他跳下车就看到老乔倚靠在裁缝铺的门边抽烟。铺面深处的老乔妈骂着:“烟熏到布上了,要抽滚远点。”

老乔嬉皮笑脸一下,站起身打算走到街口去。他转过头,正好看到齐满米跑过人行道。

老乔夹着烟,愣住了。齐满米挥手和他打招呼:“乔哥!”

老乔把齐满米捞过去,抱了抱,说:“我不是产生幻觉了,这是齐满米吗?”

齐满米点点头。

老乔把齐满米拉去附近小饭馆吃饭。他弹弹齐满米的脸颊,说:“你怎么还是光长个,不长胖啊。”

齐满米说自己现在在电视台跳舞,伙食特别好,但是每天跳舞运动量大。老乔说:“我听储圆圆说了。不错啊,齐满米,过得挺好?”齐满米笑起来。

老乔低头碰了碰他的酒杯,说:“那就好”

他们下午去了林巧儿的墓地。齐满米买了一束菊花放在墓碑前。老乔蹲下来和林巧儿说:“老婆,齐满米来看你了。你看他长高了多少。”

齐满米眼睛红起来。墓碑上的林巧儿笑得特别开心。齐满米想她应该已经见到六个半月大的“开心”了。她会在那边把“开心”继续养大。

他们在墓园边的长椅上坐了会儿。天气很好。老乔咬着香烟滤嘴,笑说:“你不知道吧,王芝锐孩子也出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人出生就是美国人。冒冒老婆也怀孕了,预产期在十二月。”

齐满米没接话。老乔讪讪拍拍齐满米的肩膀,说:“嗨呀,反正大家都挺好的。”

他们都知道,中间漏讲了一个人。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提出来。

晚上老乔送齐满米去火车站。他插着裤子口袋,自嘲道:“要不是送你,我可不来火车站我跟你说。不然我就该看见4号窗口的售票员换人了。”

齐满米又抱了抱老乔,说:“乔哥,多保重。”

齐满米捏着车票要过闸坐车的时候,老乔忍不住追上去叫道:“齐满米,你能不能别恨王垠丘。齐满米,他”

齐满米转回头,老乔泄气一般朝自己摇了摇头。

分手(七)

王垠丘过闸,帮陈桂兰提着行李袋,拎到火车站大厅。他教的那班四年级学生当中有个蛮活泼的男孩子,绰号叫鸡仔。鸡仔前几天一个人在家,父母一个在广东打工,一个在塑料厂加全班。加全班的妈妈陈桂兰半夜回到家,发现鸡仔发高烧发得已经昏过去。她抱孩子去镇卫生所,躺了一夜都没退烧。一夜后,鸡仔醒来,一只眼睛烧得再看不见。

王垠丘知道这件事,是那天陈桂兰拖着鸡仔等在他的房门前,一对极瘦弱的母子,垂头站着,像对游魂飘在堆满杂物的走廊上。陈桂兰,四十岁,在塑料厂工作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坐过火车,没有出过城。她想求王垠丘带她去王垠丘来的城市看那所著名的眼科医院。

陈桂兰把存折里的钱都提得精光,打包了一只大行李袋来找王垠丘。

那天傍晚,王垠丘挤在火车站的买票队伍里买到了三张站票。他们一路靠在两节车厢中间的行李架边。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王垠丘带他们在车站附近的山东馅饼店吃了顿晚餐。陈桂兰弓着背,有点茫然地望着远处灯火通亮的大楼。他们头顶的灯光像雨落下来。王垠丘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他坐在塑料靠椅上,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犯罪分子重回犯罪现场的恐慌与不安。

他们在医院挂好急诊号之后,陈桂兰起身拿着巨大的玻璃水瓶去护士站要热水。鸡仔晃着自己的两条腿,和王垠丘说:“王老师,谢谢你。”

王垠丘揉了揉他的头。鸡仔问:“你能不能和医生先说一声,就说,没什么大不了,不治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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