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武帝薨太子登大宝
话说当年大禹治水,有功于天下,被推举为王,大禹却将公职纳为私有,传王位给儿子启,启传位其子太康,由是国为一家所有。夏朝代代绵延,直至桀得帝位,暴虐成性,又得美女妺喜,日日宠幸,淫乱不堪,终有灭国之祸。夏朝灭亡,商得玄鸟降世,顶替前朝。百年后商倾天下,周武王伐纣灭商,终得尊位。
周朝建立,不过百年,各路诸侯各不安分,先有周郑交质,后更有祝聃射周王中肩,国家逐渐礼崩乐坏,至秦国兴盛,始皇吞二周而亡诸侯,一统天下,周朝国祚消亡。
秦国传位不过二世,农民起义,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项氏后裔重建楚国,成一时之功,至末代楚皇项荣,宠信奸臣韩佑,致使世家叛乱,北方军攻破皇城,国家又归他人。由此可知,天下实乃万民所有,非一姓之家可以长久霸占。
“武帝薨逝,请陛下速速回宫敛丧、即位。”宫中太监乘快马远赴并州太原,头戴白冠,将传位圣旨交予太子萧和。此前太子曾领命来并州巡视历练,不想去一年多,将要回京之时,父皇已逝。
萧和闻得父皇死讯,跪拜痛哭,被宫人三催四请,这才勉强接过圣旨,因皇城在太原东南面,萧和于是面东南叩拜。时值黄昏,侍从为萧和寻来白衣披身,萧和见日暮西沉,天地昏黑,自觉凄凉之感更重,勉强应付了宣旨的宫人,将圣旨收下放好,卸华服,穿素缟,面墙痛哭一夜,次日清晨,驱车去见并州令纽化光,与他道别。
纽化光年岁将近五十,姿容庄严,长髯威仪,萧和将圣旨取来,向他展示,说不过几句,又大哭起来。纽化光接过圣旨反复端详,听得面前人哭声凄楚,十分烦躁,他转头示意自己候在一旁的儿子,那男子见状便火速上前,将萧和一把揽入怀中,无言安慰。
纽化光见状,神情略戏谑,自觉不妥,忙又低头再去看圣旨,见先帝萧士睿果真将位子送给此子,心中波涛不断,愣神许久才将诏书还了回去。
“陛下此次回宫,为先皇送葬守丧之后,便是新的国君,某自当前去叩拜祝贺。”纽化光极快地扫视萧和,见他体态纤细修长,眉目有情,着孝服更显俊俏,眼含泪便加媚态,比父辈输些豪气,却也是金玉养出的漂亮美人。他见自己的儿子站那人身边将人抱着,低头神情分明欲火灼灼,双手或拍其背,或揉其脸,若非他还在场,那小子只怕便要无礼了。纽化光咳嗽几声,那小子也不抬头,只是收手,沉默着退后几步。
“如此便好,此去路途遥远,吾深恐受人暗害,还请大人派兵护送,”说着,萧和伸手抓着身后纽渊北的手,含泪看着他,继续道,“若纽兄能与吾同行,吾再无忧矣!”
好手段!纽化光冷漠地盯着那人看,见纽渊北喉结微动,转头对他面露祈求之色,便知此子已深坠萧和蛊惑了……他当年迷恋其父,如今儿子也要受那人孩子的驱使吗?真怪,真怪。
“自然可以。当年我与你父亲……我与陛下同为前朝神武卫,也同你们一般亲近,如今见你们相熟,如何能不喜?”纽化光停顿片刻,想起些往事,笑道,“我只怕你们不够亲近才是,这样吧,他,我也是从小看惯的,没有不舍,索性送给你,让他做你的侍卫如何?”
萧和闻言一惊,世家子弟怎能做为他牵马坠镫的仆从,正要回绝,便听得纽渊北欢喜同意,张口也无话可说了。
“陛下若不舍得他吃苦,日后何不加倍礼待他呢?”纽化光笑吟吟看着两人,想起那人多年来对自己的轻慢,冷不防怒笑出声,将萧和吓了一跳。他收敛思绪,淡淡地点头,招呼两人准备启程。
萧和出门,与纽渊北并肩而行,他侧目去看那人,见纽渊北呼吸急促,面色嫣红,笑问道,“汝何患?”
纽渊北于是快步上前,转身将萧和拦住,与人靠近了低声正言,“我以士族子弟身份做你仆从,你怎么报答我?”
萧和闻言浅笑,道,“美女宝物,爵位封地。”
“不够。”纽渊北靠他越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
“……我与你为兄为弟,凡做大事必和你商量。”
“不够……我要你,我要你就像先帝对并州侯那般亲近,他们能生出个孩子,我也要你给我生个孩子。”纽渊北上前一步,微微闭上眼睛便要亲吻萧和,萧和被他吓一跳,侧身避开了那人的亲近。他惨白着脸,支支吾吾不肯点头同意。
萧和生来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连皇后所生的几位嫡子也不能丝毫打击他的地位,只因他是武帝亲自受孕,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他诞下,国事日益兴盛,魏国各处海晏河清。他如同祥瑞一般长到二十岁,受武帝宠爱多年,自然知道些内宫之事。
那并州侯韩凡原是京城韩家之后,生得十分俊俏,萧和偶然看见他进宫侍奉,也觉那人年岁渐长却姿容浓艳不改从前,十分怪异。他受太学先生教导,知道自己若与那人有什么联系,便不能完全算皇帝后裔,因而每每靠近,他皆冷眼旁观,不肯认这个男人。
父皇有时将他抱与韩凡,他总是推脱不肯,长此以往,并州侯竟先一步对他厌恶起来。萧和初次瞥见韩凡皱眉看他的神情,十分委屈,于是越发对这个男人憎恨起来。
“我可不认那男人,他秽乱宫闱,比前朝的韩佑更甚!”萧和走上前一步,抓着纽渊北的手腕,严肃道,“你我情同兄弟,怎可如此龌龊?”
“……并州侯也与我父亲有交情,我幼时常见那人出入内院,只是如今不常来往了。”纽渊北低眉顺眼地点头,已经完全沉浸在做萧和侍从的角色里了,他不再反驳主子的话,柔声道,“或许我也是父亲所生呢,只是假托了母亲的名罢了。”
萧和默然思索着男子生育的原理,与纽渊北缓步继续走,出了府宅,带着侍从车马去军营点兵,一直到行李准备妥帖,纽渊北跪下来让他踩着肩膀上马,都不曾说出一句话。
“陛下不必担忧,如今事情多乱冗杂,我怎好强逼陛下产子?日后,日后再说……”纽渊北伸手将马鞭塞进他手里,抬头温柔地注视他,之后快速上马,在他身后半个马身的距离里跟随,萧和回头看他,见那人眼神坚定,举止顺从,已是达到他期望的模样了,于是他收回目光,快马扬鞭,往京城里去。
过十日,萧和见城中人皆披素缟,少不得做出些痛哭流涕的动静,百姓见了车马,知道这是太子归京,纷纷下拜,萧和下马步行,走得越发慢了,他遇见叩拜百姓便要走近搀扶,将那张含泪的俊脸露出来。等他进皇宫,太子车队随从千万,城门口亦有礼队宫人迎接,一时间哭声震天,萧和在皇宫门口请众人平声,人皆称陛下至孝,言吾皇万岁。
于是萧和志得意满,带侍从进宫扶棺送葬,三日后于大宝殿即位听政,国号建华,不必细说。
新帝登基后三日,急召并州侯韩凡入宫,两人并不相熟,一时见了也无什么话说,韩凡浅笑着先开口,问陛下何时召燕王入京。
萧和眼角一跳,怒火一时上头,极忍耐才隐忍不发。
北境燕王李成煜,二十五年前平定燕地十六郡,又常年为国抗击北方蛮夷,厥功至伟,如此国之栋梁,竟因韩凡一人挑拨,长年不被父皇赏识,其征战所用辎重必得自备,更妄论刻意拔高的税款和挑剔的各项刁难了。此人必是乱国妖孽,萧和气得红了脸,斜眼鄙夷地看着他。
“先帝与臣约定,必要取那人项上人头……如今他已死,多年的筹谋都做不得数了。”韩凡并不躲避,直直盯着萧和看,“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对视片刻,都知道萧和已然读过先皇留下的赐死燕王的遗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