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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大朝会后,降四级留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曾参翰林院编修戴名世“妄窃文名”、前为诸生时“私刻文集”、“语多狂悖”,立时引得士子侧目。

戴名世虽然只是翰林院编修,却是众所周之的当世大儒。他是安徽桐城人,字田有,号南山,如今已经五十多岁。早在三十年起便因所作时文才名远播,曾以贡生考补正兰旗教习,授知县,因年轻傲世没有就职,而是游山玩水,研究学问去了。

到康熙四十四年,戴名世到顺天府参加秋试中举,次年会试落榜,康熙四十八年会试第一名,殿试一甲第二名进士及第,就是俗称的榜眼,而后,被授予翰林院编修,参与明史馆的编撰。

曹颙虽然没见过戴名世,但是早闻大名的。这算起来,戴名世还是顾纳、马俊两人的同年。初放榜后,马俊还特意为戴名世的第二名抱不平。因这跃居当世大儒之上的新状元赵熊诏出身督抚之家,才名不显。便有不少人猜测他这状元来得不清白,有贿赂而来的嫌疑。

偏偏赵申乔就是赵熊诏的父亲,去年由偏沅巡抚升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这怎能不引起有些人的揣测?甚至有人怀疑御史大人故意罗织罪名,要置戴于死地,好断了别人追究的念想。

不知康熙是怎么想得,并没有立时大张旗鼓处置戴名世之意,只是让翰林院严查此事。

过后,曹颙与庄先生曾就此事聊过,看法倒是一致,那就是这戴老有些倒霉,被搅和进皇子的争斗中去了。

赵申乔堂堂从一品大员,进京也一年多了,若是真想对付戴名世这个七品小官,还用等到这个时候?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不知道戴名世是八阿哥老师何焯的至交好友?怕是太子拼死挣扎,想转移康熙的视线。却未能如意。

曹颙站在箭厅里,想到戴名世之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似的。

就听响鞭声,礼乐起,康熙上朝了。众人皆是三拜九叩,等康熙叫起,方各自归位。

好一会儿,康熙都没有说话,厅上静得让人倍感压抑。曹颙微微抬头,往龙椅上望去,看到康熙的那刻,却是唬了一跳。

这方十几日不见,康熙像是老了好几岁,双眼洼陷,瘦得不成样子。曹颙想着这几年康熙对自己的照顾,对这位帝王的畏惧之心便淡了不少,脸上带出几分关切;再想到江宁的曹寅,也是到了这般暮年,若是历史真改变不了的话,那就是明年……

康熙坐在龙椅上,正铁青着脸扫视众人,正好与曹颙的视线对上,见曹颙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忧心,康熙心中颇为感动,向他微微颔首。

曹颙这方醒过神来,知道自己逾越,忙低了头。

就听康熙用满是威严的语调说道:“今,国家大臣有为皇太子而援结朋党的。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其附皇太子者,意将何为?”

“朋党”两字,听得众人小心肝一颤一颤,这当年的“明珠案”、“索额图案”都有这“朋党”一条,前后牵连进去的官员何其多。

众人皆屏气凝神,就听康熙道:“鄂缮,耿额,齐世武,尔等可知?”

这鄂缮是镶白旗汉军都统,耿额是兵部尚书,齐世武是刑部尚书。先是鄂缮出列,叩首回道:“启禀万岁爷,奴才蒙皇上豢养,擢用厚恩,若果知此,岂敢隐瞒?”

耿额亦出列:“回禀万岁爷,奴才实不知,知之,敢不陈奏?”

齐世武奏道:“奴才于各处并不行走,确实不知此事!”

三人跪了一排,康熙并不叫起,冷哼一声道:“好一个不知?朕早就听说了,先前虽没访到实情,你们就当能够欺瞒朕吗?”说到这里,唤道:“来人,带包衣人张伯良!”

这张伯良是安郡王府的包衣,大家听到他的名字,便明白康熙这是发作哪出。

说起来,还是前年的旧事。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安郡王马尔浑病逝,死前将儿子华圯立为世子。

这引起其同母弟辅国公景熙的不满。

景熙与马尔浑都是老安郡王岳乐的嫡子,八福晋的亲舅。虽然老安郡王岳乐死前立马尔浑为世子,但是死后几个儿子还是为了王位,争斗不休,最后闹到御前,仍是马尔浑承袭了。

因景熙对兄长这房积怨多年,在马尔浑死后不久,便上了折子,告了一状。这就是“托合齐等结党会饮一案”,即指安郡王马尔浑丧事期间,以九门提督托合齐为首的部分满官多次聚集都统鄂善家宴饮,有“结党”之嫌疑。

当时,康熙曾下旨查过,因无实证,最后不了了之。眼下看来,是要旧事重提了。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包衣人张伯良被带上来后,康熙便唤七、八个都统、副都统、前锋统领出列,命张伯良指认。

张伯良看后,奏曰:“是实!”还有几个都统因为外放,不在京中。

曹颙冷眼旁观,终于明白康熙愤怒的原因,这些人中除了兵部尚书与刑部尚书这两个堂官,其他如九门提督、前锋营统领、各旗的都统、副都统,全部都是领兵之人,而是领的还是京城驻军。这些力量纠合在一块,太子想做什么?

曹颙原本以为康熙“二废太子”,只是因储君的存在影响君权,方这样的。现下看来,这一步步走来,即便是九五之尊,也会为了父子到了这个境地而心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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