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在屋子里,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晓得是儿子媳妇来了,扬声道:“进来吧!”
绣鹭挑了帘子,绣莺接过初瑜手中的琉璃灯,请两位主子进屋。
曹寅穿戴整齐,与李氏两个,打东屋出来,往堂上坐了,接受儿子、媳妇的请安。
这父子两个,一个是五品文官服,一个是五品侍卫服,彼此对看一眼,都笑了。
皇权之下,爵位品级不过是虚名罢了,就算是贵为满洲王爷贝勒,亦不过是皇帝的奴才。
就是这般,不上不下,混个中不流儿,刚刚好。就算自己是盘菜,也没必要将位置架得高高的,被人放在火上烤。
李氏与初瑜虽不解他们父子两个因何发笑,但是却是瞧出他们爷儿两的心情很好,也都跟着高兴。
已经是十一,月亮半圆,照在路上,看着甚是清冷。
按照规矩,京里除了亲王、郡王用轿子,其他贝勒、贝子、公、伯等到二品以上文官,除非年老者,可以用轿,其他的文、武官员都要骑马。
曹寅虽然不年轻了,但是还没到乘骄的年岁,骑马又颠簸了些,便取中庸之道,乘坐马车。
曹颙骑马,曹元、魏黑带着几个仆从随行,一行人往西直门来。
西直门内,可以说是车马云集,都是要出城往畅春园去的,只等着未正开城门。
因曹家随行人口少,马车也不起眼。并没有引人注意。
有两家,像是外地督抚进京的,从人众多,簇拥着一辆马车,瞧着甚是威武。其中一家的亲兵不晓得怎么与旁边一个贝子府的管事发了口角,就叫那管事带了不少家奴过来,追着那亲兵,狠狠的揍了个半死。最后还是那官员亲自出来,赔了不是,才使得对方消停下来。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那官员身上穿着正二品的补服,听着他那边的人称是“中堂大人”,想来是进京贺寿的总督。
曹寅在车里听到外面的喧嚣,挑了车帘,低声问了曹颙,听了大致情形后,不禁皱眉。
虽然不晓得是哪位总督被发作,但众目睽睽之下,堂堂地方大员,被宗室刁奴逼得赔不是,实在让人心生感触。
曹颙却只是冷眼旁观,瞧着那总督亲兵先前的傲慢无礼,想来在地方也是骄横惯了的。若是刚刚遇到的不是贝子府的,而是个门户低的人家,欺负人的还不知道是哪个?乌鸦落在猪身上,都是一般黑,谁也不可怜。
坐在马上,等了好一会儿,城门也不见开。他掏出怀表来看了,还有一刻钟,只好继续等着。这时,就见有人过来,道:“额驸?真是您进京了?奴才给您请安了!”
却是淳郡王府的管事,侍候淳郡王出门的。曹颙下了马,虚扶一把,问道:“是你!怎的,王爷也往园子去?”
那管事回道:“回额驸话,王爷忙着几日后的大典,要见万岁爷禀事儿。方才前面动静太大,打发奴才来瞧瞧,正好也看到额驸在。”
因昨天进城已经是午后,曹颙还没往淳郡王府请安,既是遇到了,怎么也不好等对方过来。因此,他便同父亲打了声招呼,父子两个,随着那管事往后去,给七阿哥请安去了。
七阿哥坐在红盖、红幨、红帏的八抬大轿中,听说曹家父子来了,便出了轿子,与其见礼。说起来,这还是两家结亲后,七阿哥与曹寅首次相见。
七阿哥见曹寅身上的补服,又看了曹颙身上的侍卫服,若有所思。
因马上就要到开城门的时间,曹寅与七阿哥寒暄后,便回去了,留下曹颙在这边说话。
七阿哥招呼他,上了轿子。轿子里甚是宽敞,七阿哥居中坐了,两边把手处,摆着两盏琉璃灯,两面还有两条侧凳子。他指了指右手边,叫曹颙坐了。
听说初瑜带着小天佑一道进京,七阿哥甚是欢喜,说了明日打发人去接女儿、外孙回府串门。
曹颙原也打算明日送妻儿回郡王府那边的,自然是点头应承了。
七阿哥又问了些地方差事上的事,最后视线落到曹颙穿着的侍卫服上,问道:“山东本不富裕,沂州又是穷地方,孚若可是想回京了?”
曹颙不解其意,摇摇头道:“小婿并无此意,岳父怎么会想到这个?”
七阿哥摸了摸手上的扳指,道:“你是家中独子,想来自幼也是娇惯着长大,年岁又轻,就是吃不了苦也是有的。”
曹颙被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声道:“岳父,小婿已经二十了!”
就算以往有人拿他的年纪说事,这都弱冠之年了,应该是个大人了。
陛见
曹颙虽然嘴里说着他已经二十,但是七阿哥心里只当他与弘曙似的,生怕他有什么疏漏之处。虽然晓得他性子沉稳,照同年岁的年轻人强出太多,但是做长辈的,到底无法全然放心。
“我这个月忙着大典的事,见的人就多了些,影影绰绰的听到些风声,像是吏部有人使手脚,要保举你回京,你可晓得了?”思量了一回,七阿哥问道。
曹颙闻言一怔,他是昨晚才进京,只见过讷尔苏与塞什图。讷尔苏在兵部当差,见的都是武人,或许并没有听过此事,否则昨儿见面时应会提起。
七阿哥见他神色,晓得他应是不知道的,不禁摇了摇头,说道:“虽说你们父子两个都是老实本分之人,但是也要防着别人的歹意。我特意寻人查了,想看是谁闹的鬼,结果却甚是可笑。闹来闹去,竟是有人打着我与讷尔苏的幌子走的关系。行如此鬼祟之事,定不是安了好心的,只是还想不到其用意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