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轻省了,若是孚若被哪个见着了,不还是要舍了银子封口。”
曹颙望着那门帘,听着这小哥俩说话,心里直是感叹不已。谁说当官自在呢,谁说满大街赌馆妓院?
按照《大清律》,“凡赌博财物者,皆杖八十,摊场所在财物入官。”,这还不算完,还要看是不是有前科,枷号一个月或者两个月。若是职官赌博的,罪加一等,要奏请皇帝问罪,文官革职为民;武官革职后,还需再有其他处罚。若是举人、秀才去赌博,就要革去功名。
妓院那边亦是,若是曹颙想去见识见识,只能往私娼处了。满大街的红袖招,不管多水灵的姑娘,多好听的曲子,大门是不能进的。
十七阿哥只是过过嘴瘾罢了,若是让他往赌场进,他也不会去的。一行人走了半条街,有些乏了,便寻了个干净的馆子进去。
因还不到饭时,馆子里只有一桌客人,曹颙他们便捡着挨窗户的地方坐了。小二甩着抹布,上前来擦了桌子,满脸带笑道:“几位爷用点什么,店里有刚进的‘野八仙’,味道正好,几位爷要不要尝尝鲜儿?”
“野八仙”是热河的名菜,就是用狍子肉、山鸡脯、山兔、地羊、沙丰鸡、冬笋、口蘑、青椒这八种原料,放到老汤中蒸制而成的。
若是换了别人,少不得要点一道尝尝。但是这道菜,曹颙他们在山庄里说不上见天,却是常吃的,实没有什么兴致。
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有些意兴阑珊,想来是虽觉得饿,却实不晓得吃些什么。毕竟大热的天,对这些肉啊什么的实在腻歪。
曹颙对那小二道:“有没有什么常见的吃食,素淡些的,凉拌小菜什么的?”
小二瞅了滋养得白白嫩嫩的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一眼,晓得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要吃乡间粗食的,便道:“这位爷算是问得了,正有荞面河漏同荞面碗坨。若是几位爷嫌天儿热,用麻油爆过的葱花加上芝麻酱、生姜末、蒜泥什么的这么一拌,来上一碗!那简直是神仙来了也不换!再配上几道小菜,二两山东烧酒,这爷儿们就擎好吧!”
曹颙听他说得热闹,便看向对面坐着的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道:“咱们就点这个?”
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却是转着头,望着窗外,神色略带嘲讽。
曹颙顺着两人视线望去,只见几个拉着湖石的骡车渐行渐远,偶尔传来车夫开口吆喝让道的声音。
十六阿哥收回视线,对曹颙问道:“咱们不过是垫吧一口,孚若看着点,若是能让我们尝个鲜儿是最好。”
曹颙对这些吃食,是只闻其名,也是没尝过的,便叫小二将河漏与碗坨每样来上三碗,再有小菜配上四个。烧酒么?他沉吟了一下,问道:“要不你们也尝尝外头的酒?虽然味道不如里面的好,但是胜在味儿朴,劲大。”
十六阿哥道:“左右也无事,自然要尝尝。大中午的,也别多了,省得失态,遇到御史也不好,每人来上二两应应景!”
曹颙使人唤了小二沽酒,这时屋子里已经坐了大半屋子,都是三人的随从护卫。他们装作随意状,隐隐的还是将曹颙他们这边的位置给环住。
曹家的这几个不算,其他的皇子护卫亲随,多是带着爵位品级的。在座的这些,不说有一半,三分之一都比曹颙现下的从五品品级高。
平日这些人虽然不算骄横,但是也各个是仰首挺胸、牛气冲天的,现下却只能听着两位阿哥的安排,扮作寻常百姓。看着他们坐的那个别扭,没几个自在的。
曹颙见两个皇子也没安排,便低声对小满道:“过去吩咐了,就说菜管够点,今儿算我账上。”酒这块儿不用他吩咐,护着两位皇子在市井,这些个侍卫也各个悬着心。
小满过去低声说了,就有几个侍卫头目陆续向曹颙抱拳。
曹颙不禁摸了摸额头,幸好厅上原来那桌子客人走了,要不是个人也能看出大家是一伙儿的。
十七阿哥也瞧出不对来,摇了摇扇子道:“早说了不让他们跟来,这里要是出了乱子,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曹颙想起方才的那几车湖石,伸出手来,摆个了“八”字道:“听说这位在热河修园子,方才可是他们府上的?”
十六阿哥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回道:“说的可不是,因见三哥、四哥、五哥他们得了皇……得了阿玛的银钱,他便也张罗着修呢。想学着几位哥哥那样,请阿玛去游园子。”说到这里,压低了音量,道:“除了这个,好像还使人往南面寻良家女子去了!嫂子彪悍,他子嗣又少,这也是他的心病。京城里他不敢往屋里放人,这边园子放些,嫂子还能追来不成?”
十七阿哥在旁听着点头,笑道:“他不掂量掂量自己个儿分量,只因人人奉承,便当自己贵重了。不说别的,就是这一条‘惧内’,就够不让阿玛待见了!偏生他还不自知,实是令人可笑可叹!”
十六阿哥笑着瞥了十七阿哥一眼道:“你别‘老鹞子落到猪身上’,看不到自己个儿黑!哥哥怎么听说,你将早先服侍你的两个丫头都放出宫去了!”
十七阿哥面色一红,嘟囔道:“弟弟那不一样,弟弟是真心疼她!”
曹颙在旁,心里却渐渐沉重,八阿哥在江南选湖石女子,使得不会是李家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