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忙回道:“回主子的话,不是马路上的味儿,是海子那边儿清淤呢!”
“海子清淤?”十阿哥听了,有些奇怪。
什刹海水面广,又同后海、西海连着,并不像其他水塘那样是一谭死水。这边的清淤,却是三、五年一遭。每次不过是走个过场儿,在海子边挖点淤泥什么的意思意思。
那管事的见十阿哥疑惑,小心回道:“主子,是顺天府衙门同兵马司两处的人,使了民夫杂役在海子那边儿清淤,昨儿已经泄了水去。”
这般大张旗鼓,十阿哥不禁纳闷,对那管事道:“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想出的幺蛾子。弄得这般腥臭,还叫人待不待?”
那管事的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回道:“主子,这事儿奴才晓得些。听说前几日有人打海子里钓了鲶鱼,肚子里有截人手指头呢,去报了步军统领衙门。虽说报案的是旗人,但是因关系到地方,便由顺天府衙门与兵马司的人一起接了案子。为了捞尸首出来,便张罗起清淤来!”
十阿哥听到“尸首”二字,撇了撇嘴巴。他已经开府多年,这些年府中暴毙的下人奴仆,除了炼了的,这海子里也填了几个。
就是前几日,他还使人将个婊子的尸首沉了海子。
他是高贵的皇子,对于娼妓之流向来不屑。但是因他这两年得了隐疾,病情时好时坏,心里实在烦躁。
既是男人,若是雄风不振,那成了什么,不是成了“二尾子”了?
今年他才三十二,正是壮年,摊上这样的“病”,又是不能对人言的,如何不郁闷?连带着,对于八阿哥与九阿哥那边的事儿,他也是兴趣了了。
他生母出身尊贵,使得他初封就是多罗郡王。在众皇子中,初封为郡王的。只有三人,除了大阿哥与三阿哥,便只有他了。
就是向来有贤名的八阿哥,至今不过是贝勒,九阿哥与十四阿哥同十阿哥一起领的封,都是康熙四十八年初封的,可两人也只得个固山贝子。
十阿哥妻妾不多,儿女双全。日子原是最省心不过的。就是跟着八阿哥与九阿哥他们混,也不过是因兄弟年龄挨着,平素亲近,不党而党。
今年他才三十二,要是一辈子这样下去,那还不如早日死了安生。这两年,为了重振雄风,他吃了不少偏方,多恶心的药引子都用了。鹿鞭、虎鞭泡的酒,更是一日没断过,但却始终是成效不佳。
他听说婊子花样多,最能勾人火儿的,因此,实是没法子了,打发人去妓院买了个头牌回来。
因怕那婊子晓得他王爷身份,放不开手脚。头前儿便喂了药,待人事不知后再送到府里的。
那婊子原还乖觉,闹不清这架势是怎么回子事儿。待被收拾干净,抬到床上,她才晓得,不过是老差事罢了。
十阿哥虽嫌她脏,但是为了“治病”,便任由那婊子施为。
那婊子也是诚心要侍候得服帖,恨不得七十二种武艺都使上了,但却仍是未能入巷。那婊子手酸嘴酸的,实是受不了了,就撇了撇嘴,面上就露出不耐烦来。
十阿哥本就心中有鬼,见了这婊子如此,只当她是瞧不起自己个儿。他向来倨傲惯了的主儿,哪里受得了这个,立时甩了那婊子两个耳光。
那婊子被打懵了,不禁“嘤嘤”的哭起来,求饶不已。
十阿哥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越发心烦,伸出手来,扼住那婊子的脖子……
嗯,世上清净了。
当晚,他便打发人将那婊子的尸首拖出去沉海子了。
算算日子,这不过才几日,春日水凉,那婊子尸首估计还完好着。
十阿哥并没有放在心下,这种事谁会查到他身上来。就算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查到敦郡王府上来,随便打发个人出去顶罪就是,根本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儿。
他郁闷的,是因这清淤,弄得这味儿太大了些……
今儿是程梦星南下的日子,曹颙一大早到衙门打了个转后,便去了程家相送。
正赶上还是伊都立纳妾之喜,见曹颙不得空,伊都立还好一番埋怨,拉着他不放人。曹颙早已使人备了礼,又好好说了一通贺喜的话,这才得以脱身。
就算是没有程梦星的事,曹颙也会寻个由子推了的。杨瑞雪与他之间,虽说没什么牵系,但是因有李家的事儿在,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不说是曹颙,就是杨瑞雪自己个儿,也未必愿意见到故人。
有些往事不可追忆,能够早日忘得干净也是福气。
曹颙到程宅时,府里几个马车已经装好,其翰林院的几个同年都来相送。
许是因人多眼杂的缘故,韩江氏反而没露面。
曹颙换了常服,年纪又轻,跟个寻常官宦公子似的,因此也没有人晓得他是太仆寺堂官。有两个自来熟的庶吉士,还打听他是程家什么亲眷,哪榜哪科的。
曹颙听了,暗暗好笑,只是说功名未显,世交云云。
那几个庶吉士想来是在翰林院里这两年当学生当的,好不容易捞着个卖弄的机会,从八股“破题”讲起,滔滔不绝的说些经验之谈。
能入翰林院为庶吉士的,都是二甲三甲进士中的佼佼者。
虽然这话说着枯燥,但是曹颙却听得津津有味,只当是长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