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样的话,曹颙自己都觉得有些酸,忙讪笑了两声,道:“吃饭吃饭,然后趁着天没全黑,到前院溜达。”
初瑜给曹颙布菜,浅笑道:“额驸说的这个,正是我的心里话。原只以为当娘的,才会这般将孩子挂在身上,现下看来当爹的也是骨肉连心。天佑恒生还好说,天慧这边儿,竭额附同我之全力,总要护她平安喜乐一辈子才好。”
曹颙听出她话中的感伤,伸手将手覆在她的手面上,道:“嗯,合当如此。不说别的,就算是为了女儿,你我也当长命百岁,为儿女遮风挡雨一辈子才好。”
初瑜点点头,夫妻两个默默的用了晚饭。
外面天色渐黑,也起了风。夫妻两个,带着帽子,披着大毛披风,捂得严严实实的出了屋子。
曹颙一手提了一盏琉璃灯,一手牵了妻子的手,两人也没使人跟着,出了二门,先往庄先生的榕院去了。
庄先生这边已经吃了晚饭,坐在炕头,哄着妞妞玩五子棋。怜秋与惜秋两个,坐在炕边,一个撑着没缠好的绒线,一个拿着线轱辘缠线。
听小丫头在廊下报,大爷大奶奶来了,怜秋姊妹忙起身相迎。
妞妞正被庄先生下了个“连三”,已是没有生机。听说曹颙夫妇来了,她立时丢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
她向来亲近曹颙他们两口子,庄先生见了,不由有些吃味,捻了捻胡子,道:“这哥哥嫂子竟是比老爹亲了!”
妞妞已经四岁,最是伶俐,搂住庄先生的脖子,道:“爹同哥哥嫂子一般亲,娘也亲,姨娘也亲。”
一句话,哄得庄先生眉开眼笑。因还有初瑜在,不好太随意,庄先生也伸腿下地。
夫妻两个已经挑帘子进来,先是给庄先生同两位姨娘问过好,随后曹颙才到炕边,将妞妞抱了,道:“好几日没见了,想大哥没有?”
妞妞扳着手指只是笑,扭过身子看着初瑜,带着几分害羞道:“嫂子,汤真好喝啊,还想喝怎么办呀?”
庄先生同两位姨娘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家伙念叨“嫂子”、“嫂子”一下午,原来是惦记这个,真是个馋丫头。
初瑜摸了摸她的小辫子,道:“往后厨房常做呢,妞妞想吃了,便打发人去厨房取,可好?”
妞妞听了,脸上立时露出欢喜来,使劲的点了点头,“咯咯”的笑道:“好!”
曹颙好笑的看了眼妞妞,道:“这小叛徒,嫂子才送了两回吃的,你便不觉得哥哥好了……”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笑逐颜开,也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无忧无虑的照看自己的孩子。
伊都立内宅,西侧院,杨瑞雪躺在床上,神色有些哀伤。筠儿站在床边,抓了母亲的胳膊,仰着小脸,道:“娘亲,还疼么?”
杨瑞雪闻言,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落下,伸手将女儿搂在怀里,回道:“不疼,娘不疼,只是眼睛……只是眼睛进了沙子有些个磨得慌……”
窥视
曹府,榕院。
怜秋姊妹奉上茶来,将初瑜引到东屋去了。皆因再过些个日子,就是曹颂兄弟两个的大婚,这边也赶早儿预备了贺礼,她们请初瑜过去瞧瞧,帮着斟酌一二,也省得不够体面拿不出手。
左右不过是给庄先生同曹颙腾地方说话罢了。
最近,随着八阿哥的“毙鹰事件”,朝廷也有不少人事变动。
文臣这边,转工部右侍郎常泰为左侍郎,以广东巡抚满丕为工部右侍郎,升内阁学士傅尔笏纳为户部右侍郎,内阁侍读学士渣克旦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
武官那边,升正黄旗满洲副都统拜音布为正红旗蒙古都统;正红旗护军统领腾额特为镶蓝旗蒙古都统;镶红旗蒙古副都统宗室纳音图,为正红旗护军统领。调正红旗蒙古都统瑚世巴,为镶蓝旗满洲都统。
正蓝旗蒙古副都统伯索纳穆喇锡,为右卫左翼副都统;正白旗蒙古副都统温普,为正蓝旗满洲副都统;正白旗汉军副都统苏禾,为正蓝旗满洲副都统。
文臣还好说,并没有什么明显要发作“八爷党”的迹象;武官这边,却是将正蓝旗同正红旗的都统、副都统都换了个干净。
诸位皇子中,分属正蓝旗的,有八阿哥、九阿哥同十三阿哥;分属正红旗的,有十阿哥、十五阿哥同十七阿哥。
十三阿哥沉寂多年,十五阿哥同十七阿哥还没有分府,不过在八旗挂名。
康熙要防范的,自然是八阿哥他们。
看来,昔日的“托合齐会饮案”已经使康熙杯弓蛇影,对儿子们已经疑到这个的步。
不管那些个统领同副统领冤枉不冤枉,谁让八阿哥有个“贤王”的外号来着,既然向来是好人缘,康熙自是不放心将京畿安危放在这起子人手中。
说起此事,庄先生不禁咂舌,摇摇头道:“八阿哥显赫一时,就算这几年万岁爷一直压制,但是他在朝臣中的势力却只见增的,不见减损。谁会想到,会败在两只鸟身上。万岁爷御极五十余年,乾纲独断,其间或有弄权之人,哪个下场好了?就算是亲生皇子,也是臣下。天无二日,有些权威,万岁爷不容人冒犯。”
“十四阿哥就要发迹了,他向来待我有些不善,如今只能避着他了。”曹颙叹了口气,道。
庄先生思量了片刻,道:“要说在‘一废太子’前,十四阿哥还算小阿哥。如今也是将到而立之年,况且这几年又得万岁爷盛赞几次。八阿哥隐退后,他取而代之,倒是也说得过去。只是……只是他要是真有这个心思,还能蛰伏多年,也真真可谓是好算计。万岁爷稚龄登上帝位,打小就在各种算计中长大的。十四阿哥倘若是全无此心还好,要不然话,怕是会适得其反,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