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胜握了握拳头,抬头看着曹颙道:“孚若,你也信外头人那些话,以为大哥无奈离京是因为我贪恋这父祖爵的缘故么?”
如今,推崇礼礼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才是世人典范。
永庆作为长子嫡孙,早就被外人视之为伯爵府的未来当家人。虽说后来有了变故,永庆被驱逐出完颜家,但是毕竟劣迹不显,让人无法将他同“逆子”联系到一起去。
长子被驱逐,次子在府里支撑门户,这外头的闲言碎语便少不了。加上伯爵府几个庶子年数渐大,从中推波助澜,这闲话就越传越广。
一只手,五个指头,还有长有短。
疏远了大的,偏疼小的,做爹娘的固然有不是,但是那个小的指定也是不省心的。
就像大家抬头看天时,不会注意到大片的蓝天,而是会看到上面的乌云似的。世人眼中所见的,所想探究的,也是人心险恶。
仿佛只有瞧着别人都脏了,自己才能干净似的,背后里讲究永胜的难听话得有一箩筐。
曹颙以往也听说过,却是没有兴趣探寻。
人的感情很奇怪,就算是一家人也一样。比如万吉哈老爷子,无论如何不肯原谅永庆,不许他重新回到伯爵府。但是在病榻上,不管见到谁,他开口闭口都是提到不在身边的大孙女,然后拐弯抹角的打探永庆的近况。
听着永胜话中的悲愤之意,曹颙摇摇头,道:“别人不晓得其中隐情,我还不晓得么?这伯爵传到你身上,也不过是一等子,年俸四百来两。就算不承袭这个,你是郡主嫡子,也能混个骑都尉、云骑尉的爵。一里一外,相差不过二三百两银子,有什么好稀罕的?继承伯爵府这边,唯一的好处,便是子孙多承袭几辈子。那是百年、数百年的后的事儿,谁有那个闲心,会操心那老远去?”
永胜听了,长吁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谁稀罕么?每年这点子俸禄,够干什么用?不过是个虚名好听罢了,别人稀罕,我却是不稀罕。大哥也有几分不厚道,当年最早提出下去捞军功、捞资历的,还是我。却让他寻了机会,给用了,留下我留在这边应付这些狗屁亲戚不说,还要背着个恶名。”
曹颙笑道:“你只当在京里磨练心性了!都是小人嚼舌头,你不理睬,过几日也就没动静了;你别回音儿,要不他们乐不得应对,就是不能拉你下马,也要泼你一身泔水。”
“这可真应了那句‘有容乃大’了!”永胜笑着说道:“莫非我还是个宰辅之才,如今这就算是修身养性了!”
一句话,驱散了方才的沉闷,说得两个人都笑了。
万吉哈喝了药睡着,曹颙随着永胜给福惠郡主请了安,陪着说了几句闲话,便先告辞了。
永胜亲自将曹颙送到大门外。才拿着人参同那地契进了内院,交给母亲。
福惠郡主看了匣子里的老参,道:“前两天你妹妹也带回过一些,成色倒是同这个差不多。”
说起永佳来,娘俩儿都缄默。
过了半晌,福惠郡主意兴阑珊的将匣子搁下,叹了一口气,道:“都是额娘的不是,是额娘耽搁了你妹子。早年你阿玛就说过曹颙是良配,我嫌弃曹家门第低,曹颙爵位低,便拖啊拖啊的,不肯松口。待到我见了曹颙,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却是让七阿哥那边抢先了。要不然的话,如今你妹子,又是另外一种光景。”说到最后,眼圈已是红了。
永胜见母亲感伤,忙劝道:“干额娘什么事儿,当时咱们家在孝期,哪好说得上这个?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永佳那边,毕竟有了真儿,是个招人稀罕的,听说王爷也极宠爱。”
福惠郡主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摇摇头,道:“女儿再好,又有什么用?总是娇客,迟早要成为别人家的人,总要有个儿子傍身才使人心安。”
永胜道:“永佳才多大点儿岁数,王爷也正值壮年,额娘别担心这个,说不定明年就多了个小阿哥出来,在额娘身边喊‘姥姥’。”
福惠郡主道:“那感情好,我日日烧香拜佛,如今不过是求着你们阿玛康健,你们兄妹几个日子顺心罢了。”
“额娘就放心吧,永佳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她又是皇家指婚的亲王嫡福晋,谁还好给她气受?”永胜笑着,将地契送上,道:“额娘还是想想修个什么庄子,明年咱们就往那边过冬。其中有大泉眼,对阿玛身子也有好处。李相这两年就泡这个,七十多岁的人了,听说如今比前两年还硬朗。”
福惠听着心动,接了地契,道:“真的?那感情好,早前就听别人唠叨温泉的好,我还没留意。要是真能治病,那可真是谢天谢的了……”
大木厂,简王府,内院上房。
永佳接过雅尔江阿递过来的地契,带着几分疑惑道:“小汤山?”
雅尔江阿已经坐在炕边,拿那匣子珠子逗闺女了。
真儿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匣子里的珍珠,伸手就抓了一把。她手小,珠子又滑,哪里抓得住,稀稀落落的落到炕上,四处乱滚。
真儿笑着,将手中剩下的珠子往嘴里送去。
雅尔江阿唬了一跳,忙抓了女儿的小胳膊,道:“好闺女,这个可不是吃的。”
真儿被拦住,还有些不乐意,嘟囔个小嘴,道:“阿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