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驿站院子小,小满出去到前院给曹颙端热水的时候,与他老子迎面碰了个正着。
除了曹方,后边还跟着七、八个健硕汉子,除了张义,其他的都面生。众人都是单人双骑,从驿站门口进来。
曹方看到小满大喜,立时开口问道:“大爷在这儿?”
小满点了点头,有些不敢确信,揉了揉眼睛,高声问道:“爹,您怎么来了?这是……”说到这里,看着跟在父亲身后的汉子们,面上甚是疑惑。
曹方已经翻身下马,顾不上回到小满的话,问道:“大爷在哪间屋子?快带我去见大爷!”
小满见父亲催得急,也不敢啰嗦,转身引着父亲往后院去。
却说驿丞正在屋子里喝酒,听到院子里喧嚣,出来查看。
见这行人都是双骑,驿丞以为是哪个衙门的,忙上前去招呼。
张义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驿丞手心中,道:“我们不是哪个衙门的,是曹大人的私属,路上耽搁了,才到罢了。”
驿丞偷偷掂掂,估摸有十来两银子,立时满脸堆笑,领着众人去马棚系马。
没有品级又如何,宰相门房七品官,这权贵家里的豪奴,比芝麻绿豆官可是有分量多了……
后院,上房。
曹颙见了曹方、张义,也甚是意外。
他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子,想到曹寅与李氏,立时站起起来,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府里出什么事,老爷太太身子可好?”
曹方与张义先给曹颙请了安,随后曹方俯身回道:“大爷,是老爷使小的们追过来的,老爷太太身子还好……”
听着前面,曹颙刚要松口气,便听曹方又道:“……只是智然师傅有了麻烦,小的们出京时被拘去顺天府了……”
说到这里,他将智然被拘拿的原由说了。
曹颙听罢,使劲的攥了攥拳头,心中生出怒气来。
智然是方外之人,到了京城,平素往来的不过那几个,又何曾得罪谁了?
虽说曹方只是讲述了大概,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出其中不对来。
看来,有人在幕后操手,目标就是曹家,说不定就是他曹颙,要不然曹寅也不会巴巴的打发曹方带着几个平素并不露面的护卫出来。
他恨不得立时飞回京城,寻找蛛丝马迹,将背后那人拽出来,省的这般没完没了的,叫人闹心。
却是空谈,这身上的差事没完,他如何能回京?
京城还有曹寅在,曹颙对自己这位老父亲也颇为信任。不过,虽说他心里明白,有曹寅与庄先生在,必定不会让小和尚受了什么委屈,但是还是忍不住悬心。
小和尚自幼在佛门长大,不知人间疾苦,这番磨难,对他来说,实是太重。
不说别的,要是“杀人”这一条罪孽落到实处,那叫一心向佛的小和尚如何自处。怕是他自己个儿就要想糊涂了,心魔横生……
京城,鼓楼大街,顺天府衙门。
二堂客厅,王懿看着坐着饮茶的四阿哥,心里有些犯迷糊。这位王爷素来冷面,也没有什么好人缘,平日里只埋头苦干的主儿,今儿怎么想到往顺天府来?
城里这几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衙门中除了一个寄住曹府的和尚“撞人案”外,其他的都是杂七杂八的。
这位冷面王爷向来有佛名,听说最是虔诚的,莫非因为这关了个和尚,就爱屋及乌的管起别人的闲事儿来……
忠言
虽然对面坐着的是皇子阿哥,但是王懿早年做过上书房侍讲,同四阿哥说起来,还有师生情分。
因此,他倒是不卑不亢的坐着,神色未变。做了多年御史,心里嘀咕是嘀咕,但是面上已经是半点不显。
他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王爷此来,可是有什么‘指教’下官的?”
四阿哥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看不出喜怒,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受人之托,想要问一问正月十八那天的出家人撞人一案进展如何?”
王懿闻言,不由的皱眉。
他是科班出身,心中存了忠君报国之念,一心要做个明臣。早年担任给事中的时候,就不畏权势,弹劾过当时正任九门提督的托合齐。
虽说当时没有参倒,并且他还受到牵连申饬。但是康熙五十一年托合齐“会饮案”发后,旧事重提,当年的弹劾又被翻出来。
王懿因而得以升任大理寺少卿,不到一年的功夫,又连升两级为顺天府府尹。
在王懿心中,自然是对皇帝的荣宠感激涕零。
自到顺天府任上后,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全部心思扑到衙门这边,一心要不辜负圣恩。
天子脚下的父母官是那么好当的,这两年想要在顺天府指手画脚的官员权贵也不是一个两个。
王懿挺直了腰杆,虽说心里已经想到四阿哥的来意,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还是有些隐隐的失望。
他一心要做忠臣,自然是爱惜羽毛,对于那些上门来“指教”的权贵官员,也就只能是不假颜色。
今日登门的是四阿哥,他亲自带过的学生,他心里多少有些期待四阿哥不参合这些事儿。
他先是“咳”了一声,随后沉声说道:“这几日衙门正搜集证据,择日审讯,其中具体细节,下官却是不便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