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董举人之所以⊥沈瑞换做,为的是侄子董双,沈全心里就不自在,这其中的“隐晦”年纪小的不清楚,可年长的如何想不到。董举人此举,确实侮辱了沈瑞,沈全心下不忿,连“先生”都懒得说。
对于董双的退学,沈全并没有像沈珏似的,生出什么愧疚;也没有像沈瑞一样,觉得有些惋惜,反而隐隐地松了一口气。闽浙一带,南风盛行,松江府隶属南京,可与嘉定府接壤,都属吴地,各家老爷、少爷豢养美童的也不乏其人,可沈瑞才多点大?又哪里有过轻浮行止?
董双的长相,实是太招人,容易生是非。沈瑞年纪小,即便“近水楼台”,也不到开窍的时候。沈如何与他不相于,可郭胜是他的亲表弟,要是闹出什么笑话五房与郭家都跟着丢脸。
至于三房为何让族人生厌,那就是三房这几年行事太张扬,风头直逼宗房。
三房虽说子弟不成材,可有万贯家财,近些年外甥中了同进士,嫡支出来沈珠这个读书种子,难怪得意忘形。
沈珏听提及“三房”跟着皱眉:“族学也当整顿,眼看就要成了三房家学。不但沈珠摆出个领头羊的架势,处处指手画脚,就是他几个侄儿在‘春耕,班也闹腾得不行。就连我家那两个侄儿,都吃过他们的亏。不过是小孩子,又不好去计较。”
兄弟间闲话,婢子上来续了两次茶。
沈珏与沈瑞年岁在这里,不需避讳什么。沈瑞还罢,出孝前不好登门,出孝后的日子又短,说起来还是头一遭来沈全院子。沈珏与沈全交好,这两年却是常客,不免奇怪,贼兮兮道:“倒是个面生的姐姐,全三哥身边添了人?这般容貌,婶娘就不怕耽搁三哥分心?”
沈全眼神闪烁,“哈哈”两声,道:“是我娘新与我的婢子。”
“新给的?”沈珏的眼睛闪亮,从上到下打量沈全一遍,笑眯眯道:“我晓得全三哥为甚看着同昨日不一样了,原来如此啊”
沈全到底是年轻人,刚知人事,面皮尚薄,故作正经道:“珏哥说甚哩?小小年纪,想的倒多。”
沈瑞在旁听着这两人八卦,听到这最后两句,不用琢磨就明白了意思。男人么,在有些事上,有着天生的敏锐。再看沈全,即便精神头十足,可眼下微青,眼中有红血丝,昨晚应是歇的很晚。
不过对于这个安排,沈瑞并不算意外。沈全与沈瑾同庚,老安人都开始给沈瑾安排通房,郭氏这里安排也不算早。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知晓男女之事,食髓知味,不用人劝都会分薄了读书的心思。
沈珏见沈瑞老实旁听的模样,只当他不懂,冲他挤了挤眉毛道:“瑞哥,全三哥身边有小嫂子了”
见沈珏脑门上写着“自己见识多、快来问”的模样,沈瑞忍不住想逗逗他,只做懵懂道:“小嫂子?全三哥要成亲了?”
沈全在旁,看着沈瑞满脸纯真,嘴角直抽抽。这家伙才鬼,都晓得将老安人给的婢子反手就送了亲老子,哪里是不懂?偏生一副老实乖巧的模样,即便是做了坏事,也没人相信。
沈珏笑嘻嘻地摇头道:“成亲娶进来的是三嫂,怎么是小嫂子?三嫂只能有一个,小嫂子却能有几个。”
沈瑞看着沈全清瘦的模样,撇了撇嘴,对于“几个”这数量不置可否。
沈全被他看的发毛,挺了挺胸脯,道:“行了行了,小孩子家家的,竟说大人事”
沈珏不服气道:“全三哥这才脱了童子身,就同弟弟们装大人哩”
沈全被他的直言闹得于瞪眼:“臭小子,倒是甚都敢说”
沈瑞在旁,也是无语,不是为沈全,而是为沈珏。看着还是童子模样,一脸风流样说着这床帏话题,这是像了谁?宗房大老爷平素看着可是挺正经的。
沈全不想继续被族弟们打趣,岔开话道:“十七日南城大悲寺有圣诞法会,你们去不去看热闹?”
沈珏到底是孩子心性,即便对男女之事生出懵懂好奇,也赶不上出去玩耍,立时转了注意力,点头道:“当然要去,我早同瑞哥说好……到时候全三哥也一道呀?”
沈全笑着道:“我也想呢,只怕是不能。我娘与福姐儿多半要去,我得陪着她们。”
“如此可惜了。”沈珏面露遗憾:“过了这次,便只有腊八才有大庙会……”
八方楼,三楼临窗雅间。
沈举人手中握着茶杯,面带矜持,沉默不语。对面坐着一人,不是旁人,正是与沈瑞见过数面的贺家二老爷贺南盛。
这几年两人虽打过几次照面,可也不是能坐下一起吃酒的关系,沈举人想着被贺二老爷只用了一半价格就买走的那两间织厂,觉得肉疼,面上也有些难看。不过这个饭局是宗房大老爷的东道,自己倒是不好甩袖而去……
过路财神(三)
贺南盛叹气道:“我晓得世兄还怪我,当年之事我不能说自己无辜,可要说是故意也冤枉。我同世兄一样,都是圣人门生,只因父亲故去,兄长出仕,家中庶务便落到我头上,难免有不周全之处。当年惊闻那织厂是张家骗卖,我辗转反侧好几晚,夜不能寐。要是贺家已经分家,此事是我一人之过,我绝不会拖延至今方来寻世兄。可贺家并非我一人之家,贺家也是遭了蒙蔽,那笔交易又是白纸黑字,在衙门里记过档,入了公中产业,就算是我也不能做主处置。事关两家名声,实不好摊开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