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早就知晓沈琰兄弟进京,也想过或许什么时候就碰上了,可没想过沈会直接来寻自己。
“沈瑞,我是随兄长一道过来。家兄就在前边茶馆等着,想要请你过去说话,不知能否赏脸?”沈带了几分恳求道。
对于这兄弟两个,沈瑞没什么恶感,可为了不使事情变得复杂麻烦,也无心亲近。只是要来的只有沈,他还能直接摇头离去,既有沈琰在,就不一样了。
这兄弟二人齐来,肯定是有事,沈瑞就点点头,随着沈去府学路口一处茶舍。
此处幽静,正是说话的地方。
沈琰虽只比沈瑞年长几岁,可早年曾在族学授业,与沈瑞也是师生之谊。沈瑞方才没有直接离去的原因,也是因这个道理。
士林之中,最重师生之谊。要是有人不敬师长,那就要为万人唾弃。
又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老话在,即便沈琰与沈瑞没有师生之名,倒是无需如对大宾,可是礼数上还是周全些好。
沈瑞就先执了弟子礼,沈琰还了礼,请沈瑞坐了。
沈则是坐在沈琰下首,看着沈瑞身上的儒服,又看了看自己的。
同样是秀才,沈瑞坐在那里,却是自有一番气度。要不是面容稚嫩,还真是看不出他比自己小了两岁。自己十六岁过童子试,名次还是不上不下;沈瑞十四岁过童子试,还是“小三元”。
他不禁有些恍然,两年半年第一次见沈瑞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当年沈瑞还不是尚书公子,不过沈家四房嫡子。各种沈家的传言中,他性子顽劣不成器,被优秀庶长兄压着喘不过气,生母已故,长辈不待见,是个可怜可恨之人。
没想到,露了面的沈瑞从容自在,跟沈想象中的顽劣阴郁少年截然不同
加上沈瑞成了吕双的同桌,更是刺了沈的眼,使得沈极为厌恶。
自打真正知晓自家这一脉与沈家的渊源,沈就没了底气。要是能选择,他宁愿离沈家远远的,此生再不相见。
可是阴错阳差,自己长兄被乔三老爷看上,将来要娶进门的嫂子是乔氏女,乔家又是沈家的两重亲戚。
无需刻意留心,只要沈家想要知道,就能随时知晓他们兄弟的消息。
早先沈还觉得虽同姓沈,可只要自家这边别再惦记归宗,不过去碍尚书府的眼,两下就不相于;等到进了京,入了春山书院,师兄弟等人志在官场的不是一个两个,常谈起功名仕途,沈才晓得自家兄弟二人的处境是如此岌岌可危。
这个错误,是从沈祖父起就错了。
科举仕籍上,需添祖上三代履历,官府的人会核实。不过江南文风鼎盛之地,考官也不可能真的一个一个去核实考生身份。
不过真要有“冒籍”、“匿丧”等违律的地方,只要有人举报,后果都十分严重。
即便考中进士,入了官场,也不例外。
沈琰、沈虽不是“冒籍”,可籍贯上曾祖父一栏写的已故都是二房老太爷的名字。早先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即便他们这一支没在族谱上,可也是曾祖父血脉;如今对功名仕途了解的越多,却是越发现其中的不妥当。
只要沈家二房愿意,随时都可以出首,举报他们兄弟两个籍贯造假。当年的事情过了一甲子,学官核实的法子,就是去沈家查阅沈氏族谱,他们兄弟不是假的也成了假的了。
等到他们兄弟有幸中了进士,入了官场,能用这一条拿捏他们兄弟的就不单单是沈家人。就算是别人,要是知晓这段渊源,有心害人,也随之能让他们兄弟拉下马,陷入官非。
沈都能知晓此事的弊端,何况沈琰?
沈琰向来是识时务的人,自发觉到不对,是想着如何消弭祸根。
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稳妥的法子。
要是只有他一个,他说不定就听天由命。他最是知晓自己分量,得中举人已经是侥幸,想要中进士,十年之内都不用指望。
说句不好听的话,沈尚书夫妇两年已经有了春秋,能不能再活十年都是两说。
沈家其他人,距离那段往事太遥远,难有切肤之痛,关系倒是好弥合。就像宗房那边,对他们兄弟抱有善意的族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可他还有弟弟,沈在读书上又有天赋,在科举仕途上走的会比他这个兄长更远。越是如此,他们兄弟越应该早除后患。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能得以归宗,可这就过不去尚书府这一关。
沈琰怎么敢去赌一个十年?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待察觉沈也为此事开始惴惴不安后,沈琰就有了决断。
“三年不见瑞哥比我还高了,已经不是孩子了,可有了字没有,是哪两个字?”沈琰问道。
沈瑞点点头,道:“家岳去年赐了字,为恒云二字。”
“那我就托大,直接叫一声恒云。今日我带舍弟过来,是想要请恒云帮忙在大司寇樽前回禀一件事。”沈琰正色道。
沈瑞虽早就觉得沈琰兄弟是麻烦,可也没想到沈琰好大胆,直接点到沈沧身上。
他诧异地看了沈琰一眼,道:“请问何事?”
沈家长辈不许他们兄弟归宗的,早在三年前就有了表态,要是他们兄弟重提旧事,就是自讨没趣了。
沈琰直接将考籍信息不妥当的事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