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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听说沈瑾从客房出来后行色匆匆,立时告辞而去,贺东盛的嘴角已经耷拉下来。

贺大太太支棱耳朵,仔细听着,却是听不出有什么古怪的。不过丈夫的反应在那里,她也知晓自己闯了祸,不由惴惴。

贺东盛皱眉,揉着太阳穴道:“老五还没回来?”

贺大太太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道:“老爷,还是打发管家去接五叔回来吧,大过年的,总不好让五叔一个人在外头……就算是读书再用功,总也不好太累了……”

贺东盛冷哼道:“既是要清净,就让他在外头待着!”

贺大太太即便是内宅妇人,见识比不得外头男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不对来。

先是族里的小叔子“水土不服”病了,随后同胞小叔子年根底的非要搬出去“备考”,过后丈夫就发话让族弟静养,今日又因有人探病大怒。

贺大太太只觉得嘴巴里发干,只觉得有些不敢想。

“沈瑾,沈解元么?”贺东盛已经在琢磨来人。

虽没有见过沈瑾,不过贺东盛也是早闻起名,也是听胞弟赞过。二十一岁的举人不算什么,二十一岁的解元就惹眼了,加上沈瑾十四岁为廪生,中间耽搁了两次乡试,如今还是头一回下场,这成绩就更显著。

要不然京中士人,在预测明年状元时,也不会将沈瑾列为热门人选。

贺平盛的话虽不知是真是假,可总要以防万一的好。可是沈瑾如今是解元,明年说不得就是新鲜出炉的新进士,后边还有个沈氏家族在,贺东盛直觉得太阳穴更疼了。

贺大太太屏气凝声,不敢多问。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夫妻两人相对无言。

这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喧哗声。

“五老爷小心……”

“快扶住五老爷……”

“呜呜……我没醉,我没醉……”

贺大太太听到了,立时站起身来道:“是五叔回来了,这是哪里吃了酒?我去迎迎……”

虽说有“叔嫂不相亲”的老话,可贺大太太是长嫂,嫁到贺家时贺五还是光屁股娃娃,看着小叔子长大的,倒是无需避讳许多。

贺北盛身子软成面条似的,由两个小厮搀扶着,眼睛半睁半闭,脸上都是泪渍,衣襟上还有呕吐出来的秽物。

贺大太太见状,忙扶了婢子上前,道:“还不快扶五老爷屋里!”

众仆婢顾不得肮脏,上前扶了贺北盛进了上房。

眼见胞弟这模样,贺东盛觉得心火又起,呵斥道:“还真是出息了,不瞧瞧自己德行,竟学人酗酒?”

贺北盛被扶到稍间罗汉榻上,眼神依旧是木木的。

贺大太太眼见不对,道:“老爷,先叫人服侍老五梳洗吧……”

贺北盛厌恶地瞥了弟弟一眼,摆摆手道:“赶紧叫人收拾了,真是脏死了……”

不待贺大太太开口吩咐婢子,贺北盛就抬起头来,望向贺东盛。

“哼!”想起几日前的兄弟争执,贺东盛依旧是余怒未消。

要是贺平盛老实愚笨还罢,就算他知晓机密事,也不碍什么。毕竟提前泄题这种事,即便贺平盛无心舞弊,可他既是做了“枪手”,自己也撕扒不干净,总不会无缘无故揭开此事。可是他不愚蠢,有几分才华,不说以后,就是明年那科都有可能榜上有名。

要是贺平盛那房与宗房相亲还罢,本就是没出五服的堂亲,可瞧他客居这些日子,清高疏离,无心攀附的模样。

贺东盛冷眼旁观了半月,将这从堂弟的性子摸得差不多。贺平盛耿直中带了几分小心思,虽刻意掩饰,可还是能看出他对宗房心有芥蒂。

贺东盛这才想起,宗房与贺平盛这支还隔着一条人命。几年前贺二老爷主动做媒,将贺平盛那房的堂妹说给沈家四房大老爷为继室,也是为了这段官司。

在贺家宗房这边看来,就算之前有对不住堂亲的地方,这些年的照拂加上这次拉媒,也弥补得差不多了;可在贺平盛那边看来,显然还心怀嫉恨……

小人之道(一)

贺东盛正想着,贺五已经扑了过来,嚎啕大哭:“大哥、大哥,求你了,不要杀了十七……”

贺东盛又惊又怒,顾不得踢开兄弟,视线就恶狠狠地落在屋子里侍立的两个婢子身上。那两个婢子都是贺大太太贴身服侍,平素最得主人欢心,眼下却是都带了惊恐。

贺大太太之前已经想到此处,倒是镇定许多,起身对丈夫道:“老爷与五叔说话,妾身下去看看醒酒汤。”

贺东盛摆了摆手。

贺大太太带了两个婢子下去,将屋子留给兄弟两个说话。

贺五堆萎在地上,还在“呜呜”地哭着,脸上眼泪鼻涕混做一团,下巴上都是胡茬,眼下青黑一片,脸色枯黄,没有个好样子;在看他身上,袍子皱皱巴巴,带了几分邋遢,全无平素的富贵大爷模样。

贺东盛满心怒火,也懒得等他救醒,起身拿起茶壶,就在贺五头上淋了起来。

贺五被淋的睁不开眼,倒是止住了哭声,伸手去划拉脸上的茶水。

等贺东盛手中一壶茶水浇完,贺五也酒醒了一半。他看了下四周,视线又落在长兄身上,脸上痛苦之色更甚:“大哥,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就算十七知晓又如何?他既做了枪手,也撕把不开,只会将此事烂在心里,怎么会害人害己地将此事揭开?他到底是堂亲,一个高祖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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