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大笑:“卿乃当朝肱骨,文臣之首,若非卿在,朕这朝堂上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走!”
赵佶居然满面堆笑与李纲手拉手近乎并行入殿,殿中朝臣轰然一惊。
这是何等恩宠和信重?
就连王霖都有些意外。
他怎么觉得赵佶经了这回恽王叛乱之后,似乎变得跟过去不同了,竟然学会礼贤下士了。
赵佶这时才甩开李纲颤抖的手,昂然走上自己的皇位。
李纲立时跪拜在地:“臣不胜惶恐之至!”
赵佶轻笑:“渤海郡王,代朕扶起李相。李相国之干臣,以诺大年纪,不辞国事,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朕心甚感怀!来人,赐李相御酒!众卿也都归座吧。”
王霖上前扶起李纲,轻笑道:“李相,起来吧。”
李纲苍首颤抖,他向王霖点点头,这才起身走向自己的席位,身形佝偻,看上去太过苍老瘦弱。
王霖心中一叹,其实李纲还不到五十岁,不过在这个年月已经属于老朽了。
再加上过度操劳国务,为摇摇欲坠的大宋江山托着底,耗费透支了不少生命力吧。
实际上,如果按照历史本来的轨迹,李纲此刻还在地方任职,也远不受皇帝待见。即便到了宋钦宗登位之后,他也受到投降派的抵制和排挤,仕途也很艰难。
再往后,哪怕构皇帝时代,也是连番遭贬,最后不得善终。
见众臣归座,赵佶便笑吟吟举杯刚要说几句场面话,突听殿外传来咚咚咚悠长的鼓声。
登闻鼓响?!
包括皇帝在内,殿中群臣面色骤变。
让尔等看看我茂德帝姬的手段
千古奇冤,登闻鼓响。
赵佶在位这么多年,登闻鼓从未响过。
殿中群臣闻鼓色变,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赵佶沉着脸,放下手中琉璃酒盏,起身拂袖而去。
登闻鼓响,无论皇帝在干什么,都必须上朝。
王霖缓缓起身,也有些诧异。
所谓登闻鼓之事,他上辈子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没想到还真有这种直达皇帝的登闻鼓,居然此刻响起,搅了皇帝的宴会。
赵佶带着群臣转向延福宫大殿。
且说登闻鼓院。
惊天动地的登闻鼓响起,躲在前院衙门中耍钱的登闻鼓院衙役大吃一惊,赶紧草草去禀报鼓院主官、当值御史曹贵,曹贵中午吃了不少酒,正醉意朦胧梦周公,突听有人敲鼓鸣冤,酒就醒了大半。
而随后见击鼓者身着一品公主冕服,认出是当朝茂德帝姬赵福金之后,更几乎吓尿了。
若是普通百姓鸣冤击鼓,他自当先行审理,弄清楚一个大概后再行入宫禀报皇帝,可这当朝公主击鼓,他如何敢自处?
曹贵不敢怠慢,立时纵马进宫,去延福宫禀报官家,而赵福金则乘着自己的马车紧随其后。
延福宫外。
曹贵躬身为礼,苦笑道:“殿下,请稍待,臣这便去禀报官家,由官家裁决!”
赵福金淡淡一笑,摆摆手道:“曹大人且去,本宫就在宫门前侯召。”
曹贵在大殿门口与黄坤耳语几句,黄坤也是面色陡变,急匆匆就进了大殿伏在赵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赵佶霍然站起,面色惊愕,他犹豫了一会,却还是缓缓落座,稍一迟疑,便扭头望向王霖勉强笑道:“渤海郡王,朕今日本来设宴为你践行,奈何有人击鼓鸣冤,按照大宋礼法,朕不得不上朝听案……这样,你先出宫回府,朕随后会有旨意传达。去吧。”
王霖眉头一簇。
好家伙,这竟然还要自己回避?莫非与自己有关?
王霖心念电闪,面色不变,却是躬身道:“既如此,臣这就告退!”
王霖退出大殿,几个小黄门却领他走向偏门,避开了正门,他心中更生疑惑,不过却也没有做声。
王霖出延福宫,沿宫道出宫而去。半路上,遇上已等候他多时的延翠。
延翠拜倒在地:“奴婢奉殿下之命,请郡王爷速速出宫回府!”
王霖疾步上前,扶起延翠沉声道:“到底为何?发生了什么事?是茂德出事了么?”
延翠小声说了一遍,见王霖怒发冲冠似有发作之势,不禁惶然拽住他的胳膊道:“郡王爷,殿下反复交代奴婢,说务必请您稍安勿躁,她击登闻鼓,就是为了要与周吉这些人对薄朝堂,自证清白!”
“殿下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郡王爷刚刚封王,不宜再与朝臣为敌,她还说,这些人是吕颐浩的门生故旧,如果郡王爷怜惜她,就不要插手,任她自处。”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
他回头望向巍峨沉寂的延福宫。
眸中火光熊熊。
他万没想到吕颐浩的门生故旧此刻竟然还敢蹦出来,不敢公开弹劾自己,就拐弯瞄上了赵福金!
王霖此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硬,吕颐浩门生故旧不少,不杀个血流成河,怎么能构成威慑?
他也明白赵福金为何突然击响登闻鼓。
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自己与弹劾的周吉焦贺等人当面对质,避免自己再次与大宋文臣杠上。
想起她瘦弱的身躯正昂然走在大殿之上,他心中一阵刺痛。
王霖咬了咬牙,转身大步奔跑出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