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成微微颔首,起身伏在德康公主耳边压低声音道:“娘,你但可告诉陛下,儿子这边已经串联好军中大将、东南大员,关键时刻,可举兵夺取河南,趁势拥立陛下复辟,且陛下复位之后,当弃东京与中原,直入江南,尔后徐徐图之。
娘但请放心,现在朝野上下,我大宋故臣比比皆是,只要陛下大旗举起,从龙勤王者必定纷至沓来。而东南半壁不出半年,皆可落入我等手上,等燕皇反应过来,我大宋早已复立,可以长江与燕国划江而治。”
德康公主眸中光泽闪烁。
“成儿,光此还远远不够。燕皇为当世勇将,无人可挡,燕军更是强悍无敌,你有割据东南之心,麾下纵有些兵马,也难敌燕军讨伐。”
石玉成凛然回答:“娘,儿子的手段当然并非止于此。儿子为此谋划数年,哪有不准备完全便轻易发动的道理,娘放心,燕皇身边自有儿子的死士,若真到了危难时刻,儿子纵不能成事,他王霖也别想活命!”
德康公主倒抽了一口冷气。
良久无语。
母子俩相视无言,德康公主这才发现,自己这个表面上看上去有些莽撞的儿子,其心思之深沉,绝非自己想象,而他的野心,也非常人能及。
这些年,成儿一直在伪装啊。
德康心道,心头却是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已经无法劝石玉成回头了。
因为走到石玉成今日局面,进一步则可能生,而退一步只能是死路一条。
万丈深渊。
……
赵棫府。
赵棫面色非常难看。
他几乎已经无视了站在自己厅中喋喋不休的宗室赵宣。
现在的赵棫已经很明白,自己这个所谓的前宋益王,不过是赵宣和石玉成推出来挡保护伞的傀儡道具。
居心险恶。
但赵棫已经很难摆脱石玉成和赵宣的操控了。
不但是他这一家百余口的人要指望石玉成过活,而且,在他府上,也不知道石玉成和赵宣埋下了多少人手,自己这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等待着他的将是被杀人灭口。
原本赵棫还想私下与洛阳锦衣卫的头头马昆联系,但后来见自己连出府门一趟都难,便知道自己很难甩脱石赵两人的控制。
赵棫压住内心无尽的愤怒和悲凉,轻道:“赵宣,你到底要说什么?你要让孤怎么做?”
“只要殿下肯出面,洛阳这边,我们都已安排妥当。只要殿下打起反燕复宋的大旗,以洛阳为根基,必将引天下勤王之兵来援!到时候,天下大势可定矣!”
赵棫几乎想要骂出声来。
他知道石赵两人暗中经营多年,勾连了洛阳守军主将马大川。
可就凭洛阳这五千兵马,就能起兵反燕?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而且,就算是成功拿下洛阳,但一座孤城而已,又能如何?
一旦让大燕皇帝震怒,根本不需要调动边军,只要调动河南河北兵马,便可将叛军清剿一空。
此非蚍蜉撼树否?
此非螳臂当车否?
赵棫长叹一声:“你们有没有想过,洛阳虽是一座大城,但以洛阳之力,岂能抗衡整个大燕?再说,商丘和开封,尚有两万燕军屯驻,兵权掌控在燕皇心腹武松之手,洛阳但有异动,大军顷刻将至!”
赵宣眸光闪烁:“殿下宽心。我等谋划多年,岂能这么简单?只要洛阳举事,河南各地必将群起而响应,单凭开封商丘那点兵马,何以阻挡我大宋社稷复立的滚滚大潮?”
赵棫撇了撇嘴,讥讽道:“你们说的大宋忠臣、故臣,现在可都是大燕的臣子。孤以为,怕是没有多少人肯冒性命之忧,来从我等之乱。”
东京乱,赵佶复辟(3)
赵宣大笑:“殿下何以如此自轻自贱乎?我大宋立国数百年,王霖篡宋称帝不过数年,这天下子民都曾是我大宋子民,对大宋可谓是忠诚不二,只要殿下义旗高举,从者甚众。”
赵棫心中冷笑。
燕皇让天下底层百姓吃得饱饭,穿得上衣衫,安居乐业,国富民强。
现在的天下人,早已抛弃了对于所谓大宋的信仰。
而且,燕皇威望在坊间根深蒂固,他早已被百姓神化,推上了与孔圣一般的神坛,哪里是寻常人能轻易撼动的?
赵棫这一点还是看得很透彻的。
前宋早就大势已去,人心败坏殆尽。
现在指望天下人来帮着赵宋皇室复辟,无疑是痴心妄想。
再说燕皇王霖将武松镇守开封,又在洛阳设立锦衣卫的留守司为的什么?
无非还是牢牢监控赵宋宗室。
说不准,赵宣和石玉成的行动,早已落入锦衣卫的侦缉之中。
一念及此,赵棫浑身冷汗津津。
他心中一片无奈和悲凉。
他再次被裹挟进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灾难当中。
而这一次,他能否再次脱离危难,还真是很难说了。
见赵棫还意欲反驳的样子,赵宣的耐心终于一点点被消磨殆尽,他冷笑道:“好了,殿下,莫要再推三阻四了。实话跟你讲吧,这事,不管你是从,还是不从,我等在洛阳都会举起益王殿下的大旗,反燕复宋就在来日!”
终于撕破了伪善的面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