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在担心人类!”锡安正色道,“我是在担心我自己,害怕这人类、还有外星人的,降临者的,比我更古老得多的许多东西,不知道能干出些什么事情来,或者已经干出什么事情来了,要我去宇宙流浪了!”
结果猫突然道:
“那就……小心人类。”
在人之中,藏着很多奇怪的东西。
锡安一愣,还想追问,结果猫一边叫,一边大笑地跑了。
最后它向安国吵着要酒去了。
锡安失笑,享受少有的安宁的时光。窗外的太阳一升与一落,正在继续度量每个生命所度过的每一天。
突然,那边猫叫了一声:
“tpc有新总监要上任了!”
安国把电视搬到了这边来,猫就一连串步子跑到沙发上蜷起来看向屏幕。
里面坐着的是一个锡安熟悉的人。
“居间惠……吗?”
她穿着胜利队的服装,却洋溢着举世无双的英姿与美丽。
泽井总监是在五月末的时候退位的。他下位的时候,只有很少的人拜访了他。人们仍是匆匆碌碌的。
“现在,人类世界的担子就在你们身上了。以后我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也没什么用处。”
他现在在地下基地来回巡视,是来做绿化管理员的了。他冲着拜访自己的人露出微笑。
而新总监的选拔与上位则颇经坎坷。这不是主要内容,就略过不提罢。
值得一提的是,总监的位置是有限的。
和国列岛沦陷,和国诸分部自然解体,这就是少了一个位置。可是随着发展,又多出了一个总监的位置来。
“这个位置,也就是我所接任的位置是什么?”
居间惠问。
明媚的阳光里,几株盆栽里的花朵缓慢地摇曳着。
“太空,月球、火星的基地,太空站以及地球轨道防护站点,这是人类在太空的许多事情,是需要一个总监的。”
tpc的老人们是这么说的。
最后获胜的竞选人,如今就坐在这个演讲的位置上,她被要求做一场上位的演讲,这是tpc将近五十年的历史所遗留的传统。她很紧张,但不久之前,莉子和她交流过很多,又说起巨人的许多事情,不知怎的,给了她许多勇气。
她平静地俯瞰着下面许许多多的人,将这一年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尽数酝酿在她的心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她自己想说的话:
“很显然,在这怪兽的时代里,我们已经既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了。”
她的第一句话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连着电视与广播前的人们也都安静下来。
“在这一年的时光疯狂的变化里,我与我的同代人深陷于同一种迷惘与绝望之中。我一度陷入绝境,又一度好运地、能从这种绝境中得以摆脱。正值年少的人在怪兽的袭击中失去了他们本应载歌载舞的青春,正值壮年的人则在天上天下的威胁里,失去了他们的本来温暖的家庭,而刚刚从怪兽的爪牙中得以降生的孩子们恐怕更要在恐怖之中度过余生。因此,对于在场的、还活着的所有的人,没人理应是个乐观主义者,没人能强求其中任何人还怀抱着那些善的、强壮的、美好的梦想。人会倾向堕落,会陷入虚无,会放弃,会妥协,会有逃避的冲动。”
满堂肃静,所有人都听着整个曾经成为英雄、最后又走到这个位置的女人说话。
病久出院的雷思诚在南极基地里,紧抱着自己手中的收音机。
“那些道德家们与致力于人类改革的野心家们总是要夸大诸多事物的罪恶性,抹煞一切其余的想法,想要把人类变成一个样子。但我不这么想,我想在我们可爱的地球上,多样性与差异性是永存的,并且随着各种各样的差异,有着高度分化的个性,与多种多样的气质、价值观与世界观,正因此,我要断言,地球与人类的文化已然无比壮观。”
但我也认为这是人类的一整个烦。这个麻烦就在于我们所拥有的很多奇妙的、说不清楚的想法。在我们的敌人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我们所共情的东西,而在我自己人身上,又会看到我们突然想要放手不管这一切的让我们痛恨的事情来。要是人的想法简单又纯粹该多好啊……可这是神灵的事情,却不是人的事情。只是当人的爱与恨延长,深陷此苦恼,却能为之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这不正是人类的一种魅力吗?
她的目光悠悠,想起曾与巨人对话的那个下午。
巨人走向前来,而黎明的光正照在巨人的身上。
水上是群船鸣响笛声,船后是一轮太阳正在升起。
“只是在我们现在所要接受的历史中,我们可以发现,人自身的力量已不足以对抗任何威胁,人的智慧也难以拔出这苦难的深渊,而我们所坚持的一切的关于正义与道德的观点也尽数粉碎殆尽。而这又是怎样一种社会啊!每个人都是零件,为了生存的零件,既没有自由,也没有未来。我们只能见到我们自己疯狂地与时间赛跑,想着调和一切的力量,拼尽全力,好重新建立生命的尊严,好阻止我们的世界的毁灭,但这艰巨任务是否能够完成……没有任何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在我们这样一个可怕的世界上,仍有许许多多的人正为人类的幸福而战,并随时愿意为之献身,他们默默地承担了劳动,默默地继续建设已经烧为废墟的土壤,默默地成长,默默地照顾家庭,以及默默地承担世界上的一切的压力。我想这点,没有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可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