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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识带夏寻去了医院,确定了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些皮肉伤,需要多休息按医嘱吃药就行。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刚好是八点钟,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弦月冉冉升起,冷冷的月色洒在街头巷尾的每个角落,夏寻和阮识并排走着,高过地面的一条小路时不时就要侧过身去让着行人,夏寻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脸上的瘀伤让他看起来像刚刚被学校赶出来的不良学生。

他用指尖戳了一下自己撕裂的嘴角,疼得龇牙咧嘴,转过身去看着阮识,“哥哥,我想吃甜的。”

阮识看了一眼周围,不远处的绿色灯牌闪着欢迎光临的邀请,门边竖立的白色大冰柜吸引了夏寻的注意,他拉过阮识想要进去给他货架上挑选食物的脚步,拉开冰柜把手伸了进去,拿出一盒牛奶味的冰淇淋,“我想吃这个。”

阮识没有接过,而是略有担心地看着他,“你晚上还没吃饭。”

五月的天并不似酷暑,晚风吹过还是带有一丝凉意,那盒冰淇淋上面结成的冰霜看起来并不适合现在这个天气。

但阮识最后还是替他买了冰淇淋。

两人在五彩灯火的照映下径直穿过街中,下了几层阶梯来到湖边的长椅上坐着,阮识将买来的零食和夏寻的药放在了他们的中间,隔着越不过的距离。

夏寻低着头用勺子舀冰淇淋,牛奶味很甜很醇,他慢慢地吃着,鼻尖闻到浓重的烟草味,那不是阮识平常抽的牌子。

“换牌子了?”夏寻问。

“没有。”阮识额间的柔软发丝垂落下来,修长指间夹着的烟忽暗忽明闪烁着星点,只能映出一丁点的侧脸,他指尖掸了掸烟灰,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眸,“刚才随便拿的。”

夏寻直到冰淇淋吃完才说话,他把脏盒子扔到走两步就能投进的垃圾桶里,转而把长椅上那些装着东西的塑料袋移到左边的最角落,自己贴着阮识坐了下来。

他小孩子气的用两根手指捻走阮识手上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灭,凑过去埋在阮识的颈窝,小狗狗似的用鼻子嗅了嗅,“别抽了好不好,不好闻。”

毛茸茸的脑袋拱着阮识的脖子,他背靠着座椅,身体被夏寻用两只手圈在一角,静的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他关上烟盒,轻声说,“好。”

“夏寻。”阮识叫他。

“在。”夏寻笑着抬头回他,嘴边露出浅浅的酒窝,黑色的眸子被头顶上暖黄的路灯照得发亮,映出阮识的脸,“怎么了?”

夏寻认为,阮识最应该问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把视频发给他妈,为什么要故意刺激阮菁,为什么要害阮菁流产。

但阮识都没有问。

他只是伸手摸上了夏寻的头,温柔地用指腹摩擦着,嗓音有些涩,“我想看你书包里放着的那个文件袋。”

夜色深处黑如点漆,夏寻收起了笑容,眼里没有了任何特意的伪装,他侧过身去将两条腿伸直,像是百般无聊似的晃动,抿着唇没有动作,而是望着泛起涟漪的湖面,目光随着波动,“你见过我妈吗?”

见过的吧,不然照片里阮菁割断刹车线的时候怎么阮识也会入境。

阮识手指捏着烟盒,感受到坚硬的外盒逐渐变得软白,他盯着面前低一层的花草,在微风中摇曳,说出了夏寻不想听到的答案,很轻,像是随时会飘散成灰,“见过。”

“你妈妈出事那天,在马路对面远远的见过一次。”

夏寻眼里渗着月色的凉,他把文件夹塞到阮识手里,握住那只冰冷的手,“那阮菁割断刹车线,你一定也看到了。”

“不…”阮识想要反驳,却很无力,“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照片里,在你妈做坏事的时候?”夏寻不再笑着和他说话,而是替他拿着证据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阮识的脸一秒一秒的苍白下去。

“夏寻…”阮识恍惚地说,“我不知道…”

阮识回家的时候夏寻的妈妈已经开着车走了,而他对于在对面看到阮菁打开车前盖的行为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过了半个月夏永昆突然过来要接他们回夏宅。

阮识动了动唇,眼泪不受控制地直接从眼眶滑落,滴在夏寻的手背上,滚烫的要将他的皮肤灼穿。

知道或是不知道,在此刻来说都是无用的。

有些事实已经存在,而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

夏寻突发柔情的抱着阮识,偏过头去吻上他眼角残留的晶莹泪珠,语气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哥哥,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对吗?”

耳边本就微弱的呼吸仿佛暂停了一秒,阮识的后背都变得僵直,夏寻却突然放开他站起了身。

从钟沐岩的角度向车窗外看,只看见坐在长椅上的阮识颤抖着身体,而夏寻则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边。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夏寻的电话,对面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椅子上传来嗡嗡的震动,阮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弯下腰将那些证据全部放回了黄色的文件夹里,将上面的细线慢慢缠绕好。

黑夜就这样蔓延在无边的天空,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思绪,夏寻在旁边站了许久才动了脚步,拿过椅子上的书包和不断震动的手机。

夜里的风不大,夏寻却总觉得阮识下一秒就会被吹走,他太单薄了。

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清晰,夏寻走过两步越上了台阶,站在高一层的楼梯上侧过身去,“阮识。”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坐在椅子上的人听到。

阮识寻着声音的方向,目光落在正被路灯照出长长影子的夏寻身上。

他好像看错了,为什么夏寻的眼里会噙着泪。

阮识坐在黑暗笼罩的阴影处,伸手触不到眼前被分割的界线,夏寻站在路灯下,像以往每一次笑着看他,这次却是淡淡的。

“哥哥,我们分手吧。”

是意料之中,仿佛所有的事都要有始有终。

这一刻没有兄弟乱伦,也没有深仇大恨,他们只是和这世界上万千的情侣一样,遭遇了恋爱再分手的过程而已。

阮识长得漂亮,但却很少笑,这一次,他对着身在阳光下的夏寻露出了笑容,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将眼里的星星全都尘封,慢慢的静止。

他不会拒绝夏寻。

“好。”

夏寻跨过台阶敲了敲车窗,弯下腰对着后车座的钟沐岩说,“舅舅,先去医院。”

钟沐岩坐在黑暗处的一角点了点头,等到夏寻坐在他身侧之后才开口,“哭了?”

“没有。”夏寻扭过头去,全开的车窗让他轻易就能向下看到阮识的身影,那么落寞的坐在长椅上,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刮倒。

行驶中的汽车在耳边呼呼大吹,一浪接着一浪震到耳膜深处,夏寻闭着眼靠在真皮座椅上,睫毛上的泪滴很快便消散在风里,什么都没留下。

阮菁那一摔把孩子也摔没了,夏寻觉得自己作为半个儿子也应该去好好看看她。

夏永昆的人手都被钟沐岩弄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走廊拐角深处的身影,夏寻独自一人乘了电梯上到4楼,去了阮菁所在的病房。

脸色是比被救护车抬走的那天好看多了,不过一看到夏寻她还是跟发了疯一样,夏寻抬手开了门边的灯,光亮顿时照满整个房间。

阮菁手背扯动着输液管,胸膛起伏得厉害,夏寻对他笑了笑,走过去帮她掖好被子,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阿姨,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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