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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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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传安披上银丝翠烟纱衫,转头见律钟眼中三分担忧三分欲言又止地站在边上。

“……怎么了?”应传安茫然地又回首看半人高的桐木架铜镜,细细端详自己,“这身装束有什么问题么?”

“……”

见律钟依旧不说话,应传安叹气,扶了扶头上玉钗,“这样已经够了吧,也没有再华丽点的了。”

“姑娘。”律钟开口,幽幽道,“有人私下托人问我,姑娘可有婚配。”

“没有啊。”应传安不疾不徐回道。

“哦。”

律钟就沉默到应传安了上马车。

“怎么不说话了?”应传安掀开帘子,对车边随行的律钟小声询问。

“我没事的,姑娘。”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应传安只好把帘子放下,她许久未参加宴会,这会要在车中默默想好等会进了余家该如何寒暄,如何落座,用食该什么姿势,敬酒该如何措辞。

郧阳常年有车队驰过,今日更是车马不绝,随着向余家驶近,车轮滚滚若雷霆起落,各架车上垂帘帷幔交织,各色旗子舒展,风声愈明。更有不拘世俗者,直接掀开帘子和别家聊起来。

堪称五望七姓皆来贺,五湖四海尽来赴。应传安偷着瞄了几眼,甚至看到了几家陇西的大士族,赶紧把帘放了遮下。

再往前,马车行行止止,遇到不少位高权重之人,要避路让道,折腾良久。

“知县,到了。”

朱门前使者仆从往来不绝,复而穿堂,衣角掠过,绫罗绸缎携风带香。

应传安搭着律钟的手下车,观望片刻,往门前走去。

右脚踏进余家的门,和迎客的余家家眷刚对上视线,应传安开口道,“有…”

“应知县!!”

应传安一个踉跄,话咽回去。

余萃二话不说拉过她的手,绕过来往的宾客侍女,风风火火跨过门槛往里头跑。

余萃本就衣着富丽,今日更是盛装,艳阳之下,金玉璀璨,华光四溢,应传安被晃得睁不开眼睛;院中的白玉珊瑚树,漆金高架灯,三彩釉陶器,悬的书帖,挂的画卷,芝兰牡丹,和璧隋珠,无不值千金有价无市,不知精心布置多久,疯跑之下全都走马观花过了。

她准备了一路的话全然未派上用场,倒也好,只是等会献礼要麻烦些了。

“…余娘子。”应传安回头看了眼身后,颇觉可惜,“这是要去何处?”

“宴席还没开场呢。去玩好玩的啊,”余萃眼睛都在发光,热情道,“应知县喜欢什么,插花,挂画,击鞠,吹花题叶?叶子戏?投壶?”

“这…”

“话说我前些日子新尝到了一种茶酒,叫香饮子,应知县要不要也尝尝?”

“我…”

“等会儿簪花应知县想戴哪朵?白牡丹如何,刚好配知县这身装束。”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热情过了头吧。

应传安任余萃把自己带到不知道哪个亭子里,挥推了婢女亲自给她倒茶,实在殷勤得很。

“说起来。”应传安端起茶杯,“上次我与余娘子说的有香需帮忙寻着…”

“没问题没问题!”不待她说完,余萃一口应下,对边上侍立的婢女道,“取些香料来,多取些种类。”

为数不多跟上来的婢女被尽数遣走

应传安心中警惕起来,“余娘子这般直爽,当真叫我受宠若惊。”

“应该的应该的,尽东道主之谊嘛。”余萃哈哈笑道,“更何况…呃…能说吗?”

……这是在问她吗?应传安点头,“能说。”

“那我就说了啊。”余萃清了清嗓子,“前些日子我阿兄不是说要把我们家的熏香生意送人嘛,应知县猜猜是送给谁。”

“…颍川王。”

“猜的真准!我本来还说看看是谁找他算账的,结果…本想着算了吧,结果收到一封信,是我家一间香料铺子的地契。把夹着的信纸展开看,里边说要我请你来我阿弟的生辰宴,若请得来,整支香料生意都能送我,后边还盖着颍川王印。”余萃感慨道,“还有这种好事。我不就赶紧应了吗。”

“……”

“……”

“应知县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我刚刚说的没什么问题吧?”

“余娘子有没有考虑过,”应传安犹豫着提醒,“殿下可能不太想让我知道这件事呢。”这姑娘是真敢往她这儿说啊。

“……”

“……”

“啊…”余萃张了张嘴,若无其事地从刚来的婢女手中接过香料盘,“…来来来应知县,随便选点香丸看看有没有接近的。”

应传安也顺着她来,从红木漆盘中随便拣了枚嗅了嗅,放回去,“不像。”

“换类试试。”

一来二去试了几遭,各类常见的香型都试闻了,应传安还是摇头。

“你那到底什么香,真的有那种味儿吗?”余萃震撼道,“这天下竟还有我余家没存的香?”

应传安摇头,“绝对是熏香。”

宴席将开,宾客几乎到齐,周边人越来越多,鬓边花香和香囊里的气味侵过来,嗅觉也疲劳得很,余萃左右看了眼,示意婢女把香盘端起来,“不行,我们换个地方再试,我可太在意了。”

应传安失笑,“余家现在还能有没人的地方?”

“那应知县可太小瞧…”

话音未落,周边细语谈笑的人瞬间摒声,步声迭起,应传安起身想绕过遮挡视线的亭柱看看发生了什么,还未站起来,余萃在边上狠狠按住她,面上是未有过的敬肃,应传安想着大概了发生什么,顺着她的手跪在亭上。

果然,她方跪下,一声声敬拜就响起:

“拜见殿下。”

应传安身上冷了一瞬,俯身顿首。

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身子止不住轻轻的颤,本来欢声笑语不休的园子现在静得可怕,让她的血液也渐渐凉了下来。

牡丹花丛还在风中曳动,她这个位置即使抬了头也看不到亭外发生什么,受跪拜的人迟迟没有出声,她们便只能跪着。

许久没经历过这么压抑的氛围了,应传安心中莫名揣揣,半点风吹草动都能分去她心绪,叫时间也模糊起来,分不清是否已然足痹。

她无比清晰意识到,那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枝玉叶,此时无论四世三公还是滔天权贵,只能躬身俯拜。哪怕不曾正眼看王侯,时务当前,也不得不顺之。

毕竟这是个真不在意名声的,又位高权重,鬼知道能做出什么疯事。

踏步声渐近,等那玄地金绣团花的衣摆停在自己身前,应传安血液几乎凝固,随风弥漫来的牡丹花香让她呼吸不通。

“郧阳知县。”

应传安闭眼。随着这一声唤,即使周边跪拜的诸位宾客守礼未曾看来,注意力也如有实质般压在肩上,压得她头皮发麻。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做揖,勉力维持住面上的从容,恭敬道:“郧阳知县应传安,见过殿下。”

俩人好似的睥睨之态从何而来,又是怎敢在门,他是天生该做那些事的人,这是还未发生的既定事实。

应传安来不及多品味这直觉后的含义,匆匆错开视线闷头向远处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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