恹香
嬷背后莫名一凉,不自觉噤了声。
慕澜先是侧头看向身旁,祁渊依旧白着脸,一副柔弱可欺的隐忍模样,她抬手,安抚地捏了捏对方的肩。
自家名正言顺的正君三番两次遭下人轻鄙,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何况一向任性暴戾的七殿下。
即便知道这柔弱过分的模样大半是装的,慕澜也愿意顺着他这点小心思,何况落她正君的面子就是落她的面子,都一样。
刘嬷嬷这三番四次的挑衅,成功挑起了慕澜脑子里翻腾的戾气。
“怎么,这府中奴才都能越过主子肆意妄言了?”她看向慕漓,似乎根本不屑分给旁人半点余光,懒懒地笑道,“你若是身子未好全力不从心,本殿下不介意代为管教。”
“你……”刘嬷嬷面皮涨红,她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这王府,都不曾受过这等轻视。
“不麻烦皇姐了,”慕漓急忙开口,不慎牵动肺腑,匆匆咳嗽了几声,“奶妈只是深居府中不识得新来的正君,并非刻意不敬,皇姐莫误会,咳咳……”
“皇妹的性子还是太软了,要我说,这些个看不懂眼色的下人就该剜了那双招子发卖出去……”慕澜笑中带冷,眉目间戾气萦绕,“下人就是下人,永远不能骑到主子头上,妹妹这般心软,很容易纵得这些奴才忘了规矩。”
想到什么,她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厌恶,连带着看慕漓的眼神都冷了一瞬。
“乱了礼数事小,万一有人包藏祸心拨弄是非,引得你我二人同室操戈,届时皇室内乱,连累国运国势……”她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卷了一缕身边人的墨发在手指绕着圈玩儿,懒懒道,“这份罪名,该由谁来担,又有谁能担得起呢?”
刘嬷嬷张了张嘴,慕澜的视线凉飕飕地瞥了过去:“刘嬷嬷觉得呢?”
刘嬷嬷头冒冷汗,别说她一个奴婢,就是慕漓殿下也担不起啊!
不对!明明是在说慕澜二人行事无状,怎么会扯到国势国运上去!
这慕澜自己荒唐在先,却倒打一耙,仗着身份肆意颠倒黑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辈!
“皇姐,奶妈绝没有这个心思咳咳……”慕漓脸色越发白若金纸,转头道,“嬷嬷,你去帮我看看今日的雪莲熬好没有。”
“可……”刘嬷嬷还想说什么,看见慕漓微微摇头,眼色坚定,只好应了下来。
刘嬷嬷给慕漓又披了一件绒披,将暖手的汤婆塞进她手里,才终于离开了。
屋内只剩三人。
沉默了一会儿,慕漓先开了口:“皇姐这次过来,只是因为母皇的命令吗?”
慕澜略诧异地抬眼。
“我以为你最关心的事会是别的?”慕澜点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皇帝不下令,我的确不会过来,难道你会愿意看见我?”
慕漓握紧了手里的汤婆:“皇姐是这么以为的?”
慕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以为如何不重要,有些事已经发生了,你……”
“皇姐,”慕漓打断她,“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况漓儿的命是皇姐救下的,当初识人不慎,皇姐多次提醒,是我一意孤行,这才遭人毒手……”
两道目光扫来,祁渊似浑然不觉,静坐自如,甚至在慕澜看过来时微微笑了笑。
仿佛那个下毒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不对,他的确不算是那个下毒手的人,若不是他斡旋,等她来,或许也只能带回慕漓的尸体……
“男人可有可无,但权力却不能不握在自己手中,皇姐很早以前就提醒过我,可惜漓儿时至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皇姐?”
慕澜回神,脑中过了遍她方才的话,明了:“这么说来,你是……也想要权了?”
慕漓眼底暗了一瞬,低声缓慢地道:“是,我当初说不会和皇姐争,但是现在,我可能要食言了。”
慕澜轻笑一声,懒洋洋的嗓音里透着无所谓:“这没什么,我本来也不需要你让,早告诉过你了,什么感情都不如手里的权握得实在……”
说着这话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祁渊见她望过来,微微一笑,点头认同道:“殿下说得不错,许多感情不过镜花水月,但祁渊与殿下……”
两道神色各异的眼神落过来,他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道:“定会燕好与共,琴瑟和鸣。”
当然,前提是姜、俪两国不起干戈的盟誓和约不破。
“夫君方才说的,可是真话?”
慕澜挑起他的下巴,指尖在光滑的肌肤上摩挲,“同我燕好与共、琴瑟和鸣?”
“我与殿下夫妻一体,本就应当如此……”马车微微颠簸,他的眼中有微波泛漾,浅浅羞意下藏了些恰好让人看得见的委屈,“殿下这么问,是不信我吗?”
“怎么会,夫君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太高兴了么?只是想再听你说一遍罢了……”慕澜将人勾来眼前,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一潭春水搅动,灼灼的情意荡漾其中,欲晃了人眼。
祁渊眨了眨眼,与她对视了几息,终似承不住这番灼烫的眼神,害羞般敛下眸:“我信殿下信我,只是害怕……唔!”
慕澜亲了好一阵才将人放开,她轻抵着他的额头低低笑开:“怕什么,夫君在我这儿,什么都不用怕,除了……”
嗤——
凌厉的破空声袭来,慕澜眼神一变,搂着人的手一紧一收,二人身形方动,一支利箭便刺破车幔,险险擦着两人身侧钉入车厢。
“有刺客——”
“保护殿下……”
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刺向马车,数十支飞箭闪着凛凛寒光,如疾雨般射来。
“吁——”
缰绳瞬间勒紧,马蹄高高扬起。
马儿嘶鸣声、兵器碰撞声同时响起,情势紧急,姜玄抽出剑飞身迎向箭雨。
街上行人不多,早在第一支飞箭射来时便惊恐地躲了个一干二净。一时间,只余慕澜一行人马急驻在街道正中,直直迎上四方飞射的流矢。
慕澜挥手,磅礴的内力倾泻而出,“轰”地一声巨响,马车霎时间四分五裂,车厢木板炸开,卷着各方向射来的箭矢四散跌落。
一波箭雨过后,数十个蒙面人持剑刺来,为首之人似乎对慕澜恨之入骨,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便气势汹汹劈砍下去。
慕澜一手搂着祁渊,与刺客交手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她脚下轻点,旋身错开攻来的几道剑锋,一手刀劈在一人腕口,顺手夺刃,真气注入剑身,一下震开近身的几名刺客。
“别怕,很快就好。”慕澜一只手游刃有余地抵挡刺客,一边还分神安慰着怀中人。
她怀中的祁渊受惊一般,抱着她腰的双手扣得死紧,对她的安抚也如未闻,沉默着未作回应。
慕澜一剑挑破一人脖颈,浓稠血色喷射而出。她脚下一点,立即侧身后撤,仍不免有几点鲜血飞溅在两人身上。
“闭眼……”
懒散的声音响起,他依言闭上眼,眼角落下几点温热,黏腻的血腥味冲入鼻端,一睁开眼,又见一名刺客不甘瞑目地倒地。
这些人不仅伤不到慕澜分毫,在她手中还搂着一人的情况下甚至无法近身,唯一的优势便是人数。而这唯一的优势,在几人压倒性的实力下,也显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慕澜此刻甚至还能分出心思跟祁渊说话,她神情未显,言语却极为嚣张肆意,散漫含笑的嗓音在一众肃杀兵戈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