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看去,果然是一极艳丽的蛮族女子正在那大堂下翩然起舞。不过片刻,谢怀就将目光收了回来,只盯着杯中物看对饮之人的倒影,柳停云见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人家姑娘漂亮,谢怀你就再多看几眼,别到时候跟我回了家还舍不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爱吃醋了?”
“跟你学的。”
谢怀一时间窘住,有些无奈地回想起那次偏是他闹脾气说不想看见柳停云,这才将人赶到别处去,结果一去就是三个月,连一根貂毛都不见。
柳停云那次救了一个迷路受伤的女子,还亲自将那女子送回家去,结果那家人认清了他霸刀弟子的装饰,第二天就踏进柳家的门槛里想求婿,还将柳夫人说得一阵心热,亏得柳停云自行请命去南边行镖,又拉着娘亲说了好久的话,虽没将他和谢怀的风流事抖落出来,不过终究是让娘将给他成亲的事束之高阁。
若不是那次闹性子,后面的事情也就不必发生了,他悠悠叹了口气,开口道:“她可远远比不上那位萨仁王妃。”
“你见过她?”柳停云的语气认真起来。蛮族并未一统,各个部落分散,虽是膘肥马壮,但是只要未得一统,势单力薄便不足为惧。只是单其中拔尖的部落过来边境翻上几轮乱子,百姓便已不堪其扰,中原之人难以听闻,但是在北地,萨仁王妃的名头说书人早就嚼烂过不知多少回了。传说当年异族在边境攻占掠夺,抢了一门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只是那小姐不想侍奉蛮人,便令身边的侍女李代桃僵,自己出逃。有趣的是那侍女文才武略皆通达,后来辅佐那蛮子的部落竟然吞下了塞北的一半领地,自称为王,那女子也就因之得名萨仁王妃,寓意皎洁的月亮,可辅佐光明的太阳成就事业。后来在他们的部落中,便称王妃为萨仁,代代传了下来。
“嗯,之前有幸得见一面,她取了我身上的半条命。”谢怀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将此事看作什么了不得的,“三年前便是她亲自来取你绘制的矿藏舆图。”
三年前……柳停云那时正忙着家族关内的事务,不想那时被人钻了空子。说到此处,柳停云才知道谢怀还是因为他身不由己,那次也并非不告而别,他抚摸着谢怀右手虎口的伤痕,心头万绪难言。
两人静静地坐在酒楼之上,殊不知城主府内的喧呼鼓噪。
谢怀闷了一会儿,忽背过脸去说:“我是不管,我为你受了那样重的伤。你要再抛下我去娶那杨家唐家的小姐,我便要去武林公榜上告状,说你始乱终弃,坏你柳家的名声!”
柳停云哭笑不得,只将他搂住,口里软语着:“我才是本以为你不要我了,不过那时为什么不回山庄来?”
“我假作那图是带在我身上,那妇人便一路追赶,我与她拼刀时力气已竭,她并未下毒手,只给了我几乎致命的一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日我又被采药的大夫所救,这才脱了险,后来也不知怎么浑浑噩噩便隐居在那原野上。”
柳停云一只手揽住谢怀的肩膀安抚着,一边轻轻揉吻着谢怀湿润的眼睛。
只有那走二楼上菜的小二忍不住盯了一眼,好奇这背大刀的阔气少爷和挎横刀的小相公是谁出屁股,那跟着的小孩又是谁的儿子。毕竟柳停云后来担心起隔音,索性将他们房间隔壁两间屋也一同包下,他不差这个钱,出门在外样样都要用最好的,人也是最好的。
门前的大道熙熙攘攘,此地久不闻金戈之声,只有往来西域北方的商队,葡萄美酒,金石玉器,金碧浓彩的楼台也照顾了小民的生意,偶尔虽然也有马匪欲来抢劫,大都被城中的铁卫击退。因此那看似凶险的惶惶夕照里,也有点微小的平安喜乐。
谢怀正携着柳停云闲逛,忽然见那桑树之下有个身材袅娜的女子,那卖艺的女子正在为琵琶调弦,还未见脸就可知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那姑娘正准备介绍身世搏得些同情,此时却有个商人,邪邪地笑起来,用手捏起那姑娘的下巴,“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琵琶女抬起脸,容色极妍,香娇玉嫩,眼中已有泪水,料想是从来未收过这侮辱,只能恐惧地任那男人作弄,那男人的手便顺势想掀开她胸口的衣衫。就在这时候,谢怀飞腿踢向那男人的后腰,动作快捷狠辣,那男子看似武功不弱,可是为色所诱分了神,虽有后退半步,还是挨上了一脚。谢怀这才先去看那泣不成声的琵琶女子是否有碍,背后男人没有料到城中竟有此等高手,只极为阴邪地盯了谢怀一眼,便捂着腰从人流中流窜而去。
柳停云经过那男子,又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人所用的香料极为名贵,那男人的身份必定不凡。如果是官员亲眷在城中撒野,还是最好多留后手,免得惹祸上身。
他正随着谢怀去安抚那女子,心中已经准备出资帮她脱了困境,以免沦落风尘,那女子开口自陈来自塞北,路上遭遇匪贼,如今只余自己一人。女人眼圈红红,柳停云就怕她马上要以身相许了,她递出了一张羊皮纸卷,只说这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遗物,可是上面写的是汉文,她一个字也认不得,还请恩公帮忙。柳停云皱了皱眉,代谢怀将那卷子接了过来,忽而听见风声一顿,谢怀竟劈刀向他而来,柳停云身子一斜,折腰一避,那落地的卷子已被砍成两截,而里面包裹的竟然是一条漆黑的毒蛇。
那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挺退至树枝之上,嫣然一笑,那双明媚的眼睛终于勾起了谢怀的回忆。谢怀惊呼:“是你?”
女子一颦一笑,仍然如诱人的蛇吐信一般,盈盈一福道:“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不过今日之事可与你无关。”语至此处,便踏空而去,只余一阵香风飘散。“柳公子,后会有期。”
柳停云抽刀剥去那毒蛇,那沾了血的羊皮纸卷上的确写的是汉文,不过可不是什么遗书,而是一封鸿门宴的邀请函。
“那萨仁王妃还真是就盯上了你,大抵也是为那矿藏而来了。”谢怀有些担忧地撇撇嘴。
“城主府他们是与这儿的官谈了条件?还是说这城中已经尽数是蛮族的人?”
“没有大的械斗,他们并非为侵城而来。”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若不为攻城,如此渗透,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样的祸事。
“去吗?”
柳停云摸了摸头,有点窘迫道:“但是这上面只说了我可携女眷前往。”
半晌,谢怀咬着牙仰头一口喝下茶,“我陪着你去。”
一进房门,柳停云就一把抓过穿了侍女装扮的谢怀,把他拖到自己身前,两眼直盯到他的脸上,怔怔地看着。
谢怀受不了他这似要把自己盯出个洞的架势,羞恼道:看什么呢?
“娘子好看。”
不过现在的谢怀确实担得上好看,他虽然和柳停云身量差不多,但更纤细些,束了腰身又垫了胸,一袭淡蓝的绣花裙子,朱唇皓齿,身姿妙曼,穿上倒是像那么回事儿。柳停云玩着谢怀云肩上披的的穗子,吩咐道:“你等会儿可得低着头些,不然你这么高,人家一看就露馅了。”
谢怀压抑着怒气才能同柳停云说话:“那萨仁王妃本就认识我,我们光是这样大摇大摆进去就已经是昭告天下了。”
“要是你的暗行潜藏之术能有明教唐门弟子的一半,我也就不让你扮这样了。萨仁王妃认得你,但那席上未必就只有她一个。”柳停云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大手摸到谢怀胸口按着,含着笑轻轻说道。
“摸哪儿呢?”
“谢怀你认清自己的身份,现在你可是我侍女,少爷我想摸哪儿就摸哪儿。”柳停云难得在谢怀面前耍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