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将他们买回去,做仆欧、做陪读、做帮佣。
即便运气好些,有幸被当做亲生儿女对待,可他们依旧无法摆脱有钱人们的有色眼光,且你随时都可能再次被遗弃。
猹猹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也是从黑鬼口中才得知,猹猹进修道院后,实则有被一个阿根廷人看中。
那户人家拥有圣弗朗西斯近三分之二的熟食铺面,家里的房子比宫殿还大,足够容下近百来口人。
猹猹被领养那天,所有人都羡慕极了,羡慕他从此摆脱贱籍,摇身一变成了穿着燕尾小西装、举着起泡酒香槟的小少爷。
可惜好景不长,送走不到一个月,他又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理由是他夜里尿床,且爱哭,一哭便是一整夜。
那年,猹猹已经九岁。
“这么大了还尿床,说出去可不得笑死人?”
阿兰扶着床把手,一只脚蹬在上面,准备替红拂拿两件外套。
经过小半月的修养,红拂已能下地走路。他每天约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去院子里逛逛,前提是要避开哈吉和火罐。
身上的伤是恢复了,可心里的伤却还在。
这段时间里,红拂从没搭理过我和黑鬼一次。哪怕身处同一间寝室,床与床左不过隔着数英尺,但我与红拂之间,仍有难以缝补的裂沟。
阿兰拿好外套,二话不说地就跑了出去。
一枚胸针适时从他身上掉下来,我正想将人叫住,却见他早已抚门而出。
我上前拣起那枚胸针,细细端详起来。
天鹅交颈的款式,中间嵌着颗蓝玛瑙,周围镶着一圈碎钻,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如此珍贵的首饰,我自是不敢私藏,于是想也没想,跟着阿兰跑出了门。
三三两两的孩子在院子里说笑追跑,今天天气不错,因为圣诞节将至,大家脸上都暖哄哄的。
若不是亲身见证过橡树庄的苦厄,还真以为这里是什么难闻一见的伊甸园。
“听说到了平安夜,又可以见到汉密尔斯太太了?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吃到她包的饺子。”
红拂坐在一只简陋木板搭成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被大豆丁荡着,脸上的巴掌印还未完全消退,日光下头,仍鲜红一片。
大豆丁的脸色不自觉地闪烁了几分,将目光撇向别处。
阿兰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虽说放了晴,可这天还是冷,可别刚好了些又着了凉,不然我又得服侍你了。”
阿兰将褂子扔了过去,红拂默契接过,披到自己身上,神色莞尔。
我举着胸针追上前去,“阿兰?”
阿兰撇过身子,一眼看到了我手里的胸针,眼神顿时惶乱。
“你的?”我不确定这是从阿兰衣服里掉出来的,还是从红拂衣服里掉出来的,“还是红拂的?”
其实也在寻找由头,试探红拂的态度。
不出所料地,红拂听到我提到他的名字,迅速撇过头去,不加掩饰地疏离。
阿兰说:“是我的。”
接着没等我反应过来,飞快将东西拿了回去。
“好漂亮的胸针。”我收回手,瞟了眼红拂,“是家人的信物吗?”
红拂瞧向别处,不愿多看我一眼。
阿兰神色悻悻,“算是是吧。”
“什么叫算是?”我笑了笑,嘴上向着阿兰,却一直在观察红拂。
“克里斯,”大豆丁叫住我,别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别问了。”
我这才打住好奇,也收起对红拂的关注。
“哥哥,”不爱讲话的小豆丁说,“克里斯会跟我们一起过节吗?我喜欢吃他的长棍面包。”
“我还有。”我连忙抬起头,像是获得了某种认可,欣喜若狂,“还有很多。”
大豆丁面露难色地看了看红拂,又看了看我。
一旁的红拂说:“有洋鬼子在,那我就不去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蹲在一旁的黑鬼忙从中打哈哈,“我和克里斯早有安排了,你们那天玩你们自己的,我们自有去处,你说是不是,克里斯?”
“是我们我们已有安安排了。”
我识趣地点了点头,刚生出的欣喜,又被瞬间扑灭。
阿兰劝和道:“红拂,要不还是让他们跟我们”
“难道连你也要跟我做对吗?”红拂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像猫被踩到尾巴时发出的嚎叫,“原谅是上帝该做的事情。”
他将头转过来,目光直勾勾地刺向我,寸步不让,“我可不是上帝啊。”
吃了瘪的我一整天都无精打采,一个人在围墙角绕了一下午。
如黑鬼所说,除了红拂,我的确“自有去处”。
经过我这些天来的观察,橡树庄在安保上并不如普鲁士。我在普鲁士中学念书时,校警每八小时换一次班,全天不间停。就算是下午三点放学后,依旧有两班人马来回巡逻。
正是因为这变态到令人发指的管理制度 ,我才被不幸被抓到。
可就像我背负罪孽离开家乡一样,橡树庄修道院,我是说我现在身处的这个破地方,从来就不在我的长久计划内。
橡树庄表面上是一座孤童救难所,本质汇集了无数富豪乡绅、名流爵士,关系错综复杂。每月中的唱诗会不仅是孩子们的狂欢,也是这些大人们相聚一堂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