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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节

 

消息很快传到祁君竞处。

奉晏书珩命前来请求增援的姜珣趁势道:“慕容凛的人正朝洛阳而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派兵增援颍川,至少可保住祁家军声望。反之,攻下洛阳,却失了颍川,羯人北上,不仅祁家军会腹背受敌,倘使朝中再有人趁机就此弹劾,将军不在京中,建康王趁机收拢江东兵马,对祁氏、对朝局俱是不利。望将军审慎思之啊!”

正好,祁君和受晏书珩所托,给祁君竞来信,陈明利弊。

祁君竞思量后,最终下令:“传信子陵,从荆西调兵增援颍川!”

大军很快北上。

已至九月下旬,千里之外的临颍,秋风已渐有钻心蚀骨之寒,但城中已无人顾得上留意季节变幻。

半月前,羯人增了四万兵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殷犁再用兵如神,打起来亦吃力。一连数日,晏书珩都在与殷犁连夜商议战事。

阿姒也不闲着,带着侍婢和城中妇孺给伤兵们治伤施粥。

这日晌午,正施粥时,远远传来千军万马靠近的声音,大地轻震。百姓一阵惶恐:“胡人又加兵了?!”

人群起了骚动,阿姒见状,忙冷静出言安抚:“乡亲们,援兵已在路上,殷将军和晏中书会护好这座城,我们无法上战场,能做的,便是稳住阵脚,莫让前方将士乱了神!”

她目光坚定,语气从容,这些时日百姓都认得她,稍被安抚。

远处有人骑马而来。

虽安抚了百姓,阿姒自己心里却没底,手一抖,生怕听到胡人增兵的消息,好在这一次不是——

“长公子让我来告诉女郎,告诉乡亲们!我们等来援兵了!”

勺柄险些抖落,又被阿姒紧紧握住,手柄连带着她的手一起颤抖。

他们……终于等到了。

南城门下,石逑还势在必得,正指挥人马攻城:“弟兄们!拿下颍川!南周的美人财宝,大伙与我共享!”

大地颤得越来越厉害。

城头焦灼迎战的周军如枯木逢春,城头传来一声惊雷似的高呼。

“援兵来了!”

石逑目光狠厉:“勇士们!莫慌!我们有六万兵马!继续攻城!”

城内,阿姒细听声音,推断援兵抵达城下还需好一会。

此前据晏书珩分析,祁家兵马都在洛阳,只能从荆西调兵,至多能派出两万五千兵马,且战力平平。

而胡人有六万强兵。

但无论来了多少兵马,此时石逑的军心必定濒临崩溃。

阿姒决定添一把火。

她号召百姓们都涌向南城门为周军增加士气。不消片刻,临颍城内传出震天呼声:“援兵至!石逑败!”

“援兵至!石逑败!!石逑小儿,速速回去放羊!”

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伴着微颤的地面,令人心慌意乱。

石逑的人彻底乱了阵脚。

殷犁本就善于用兵,只苦于兵马不足,如今有了援兵,大军势如破竹,战局彻底一边倒。

羯人军心已在久攻不下中涣散,援兵一来,更节节败退。

殷犁率人乘胜追击,砍断了石逑右臂,羯人彻底大乱,石逑带着仅剩的四成兵马落败而逃。

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阿姒站在城墙上,亲眼看着羯人败走逃窜,看着城下累倒在地喜极而泣的兵士,不由流下两行热泪。

自七月下旬,至九月下旬,她历经了整整两个多月的战争。

这些经历让她更为坚定。

心也更为柔软。

城门打开,阿姒随护卫出城。

在朝此而来的一行人马中,她见到一个清癯的身影。

过去数日战况焦灼,晏书珩宿在营中,两人已有四五日未见,此刻再看到青年,竟有久别重逢之感。

阿姒提着裙摆,朝他跑去。

大抵是太疲倦,她冲过去时,晏书珩竟被带着后退两步。

但他仍稳稳接住了她。

他们在废墟中紧紧拥住彼此。

“阿姒,结束了。”

喑哑带着倦意的声音让阿姒眼圈更红了,她搂住他腰身:“嗯,我们终于打赢,可以回去成婚了。”

青年低笑,胸腔微震。

“几日不见,竟这么想我?”

阿姒未反驳他,甚至搂紧了些:“如何不想?想得紧呢。”

不止有想念,亦有惶恐。

但只要想到他们都在为这座城而努力,想到他们正心有灵犀地守着一个信念,阿姒便无比踏实。

原来,同生共死不仅局限于危在旦夕时在彼此的相依相偎。

更是彼此信念的相互支撑。

她抱得更紧了。

晏书珩笑着揉她发顶。

“有什么体己话,待回去关上门慢慢道来,否则便宜了子陵见云。”

阿姒猛一从晏书珩怀里钻出。

抬眼,看到表兄宽和的笑。

而表兄边上,有位正恪守“君子非礼勿视”之则错开视线的陌生青年。

青年眉目斯文,文弱苍白。

在武陵时阿姒还未复明,没见过祁君和容貌,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她先后与二人见礼,想起在武陵养病的祁茵,又关切问起。

祁君和面颊微红:“劳女郎关怀,阿茵她并未……她的病已好。”

阿姒假装不曾听出来,让他过后代为捎去给祁茵的问候。

战后仍有诸多事宜需要部署,又忙碌数日后,姜珣代表巡狩的官员,留下与祁君和及殷犁料理战后事宜,晏书珩则和阿姒踏上归途。

十月望日这日,颍水之畔。

祁君和等人与他们道别:“下次相聚,恐怕就是二位大婚之日。”

晏书珩悄然捏紧阿姒袖摆下的手:“待我回去问问阿姒。”

他看向阿姒。

阿姒装聋作哑地看着别处。

但一直到登船,晏书珩都未曾再提起此事。入夜,明月初升,他约她至舱外赏月,阿姒全程不言语。

晏书珩命人取来琴。

弹的是凤求凰。

琴音时而凄婉,时而缱绻,阿姒听得逐渐入神。

青年那如玉石坠溪,清越柔和的声音伴着琴音传入耳际。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艳淑女在闺房……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长指轻捻慢挑,话语徐徐。

温润的声线和着这首曲子,削弱几分怅惘,平添柔情。

一曲毕,阿姒仍沉浸其中。

月白袍角微动。

青年徐徐走至她面前,郑重行了个士人的作揖礼。

“明月在上,颍水为证。

“南阳晏氏六十四代长孙晏月臣,今诚原求娶颍川陈氏姒月为妻,与汝结连理、共白首。愿如月影,为汝明月之臣,此生不负。”

没了琴音相合,那玉坠深潭般的声音格外清晰,直叩心扉。

已然极尽亲昵的人因为郑重的言语,忽然变陌生。

阿姒从未如此笨拙过。

还未说话,舌头都快要打结。

许久,她点了头。

“好,我嫁你……

“但愿你莫忘今日盟誓,若有朝一日你敢负我,我必与君恩断义绝!”

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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